原以为棘手无比的难题,竟然就这样解决了?
不论其它,李承志麾下这四千余兵卒,八成以上是朝那青壮。这些人跟着李承志是要去打仗的,怎会没有伤亡?
都是族中青壮,死一个便少一个,谁不心疼?
但一众朝那乡绅不但没吵没闹,没急没怒,竟还主动替李承志考虑起来?
这人和人,果然还是有区别的……
众人散去,张敬之还在生闷气:“一群愚夫,真是不识好歹!”
郭存信顿时失笑:“人性最是经不起揣摩……父子、夫妻、兄弟之间,因利生隙,乃至绝裂反目者也不鲜见,何况外人乎?你又何必生怒?”
张敬之闻言一顿,诧异的问道:“这不像是你能讲出来的?”
郭氏经儒传家,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才是其立世的根本,而他刚刚这一句,却近似法家之言?
说有违悖论也不为过。
“是承志!”郭存信笑道,“也不知他是如何悟出来的!”
是李承志?
张敬之心念微动:“人性最是经不起揣摩?这话听着还颇有道理!”
郭存信哭笑不得。
刚还说人和人是有区别的,这转眼就来了?
放自己身上就是悖逆之言,换李承志就成颇有道理?
我要讲出后半句,你就不会这样想了:所谓的忠诚,只是因为背判的筹码不够。
这是将荀子的《性恶论》歪曲到了极致,认为只要利益足够,就没有不敢背叛他的人。
都没人教过他,他是如何学来的?
郭存信叹了一口气,岔开了话题:“今日这一战委实离奇,若不是有延容公(杨舒)佐证,打死我都不敢信。
前两次也就罢了,还能称之为运气使然,但这一次呢?
近万人的大战,也能归结于运气?”
“哪有回回大胜都靠运气的?”
张敬之失笑道:“他这次大胜,看似不可思议,实是理所当然……既使李文忠没有弃战而逃,而是选择死战,结果最终还是一样。有差别的,无非便是折损不会这般悬殊,俘敌不会如此之巨……”
顿了顿,他又怅然一叹:“不说那李文忠,便是换成我,对上你这外甥,也只会是落败的下场!”
郭存信闻言大喜:“这么厉害?”
“不是他厉害……嗯?他也确实厉害!”张敬之解释道,“说白了就是拿钱拼,拼配装,拼士气,拼后勤,而且他还占着大义……敢问那刘慧汪拿什么和他比?
遑论一伙反贼,便是朝廷,也不可能如他这般孤注一掷。难道打完这一仗,以后的日子就不过了?兵不是这样养的,长久不了的……”
郭存信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应该才是张敬之、杨舒等人欣赏李承志,以及认为他绝不可能生出不臣之心的根本原因吧?
因为李承志只负兵事,既不养民,也不占地,所有给养全靠募捐,而且这马上又要背靠官府了。一旦失了这层大义,断了给养,他这兵就如无根漂萍……
但真长久不了吗?
还真不一定。
天知道李承志这如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而且也并非是有去无回。
不看眨眼间,他又换来了上千匹的战马?
那陨铁刀,也绝不会是李承志所说的“顶百多把”。
这外甥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不过好在他心志坚定,目光更是长远,不会轻易被他人蛊惑,更不会甘心受他人摆布。
也不一定非要造反,博个马上封候岂不是更好?
……
春寒料峭!
天色微亮,东天已泛起鱼肚皮,一阵白过一阵。
树枝、草叶上挂满白霜,城头石瓮里的水还冻着一层薄冰。
几个兵卒哈着白雾,将枪夹在怀里,在城头上来回走动,用来驱寒。
还有几个转着绞盘,准备打开城门,放农夫出城耕种。
也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来了……”
所有兵卒全停了下来,探首往东张望着。
迎着晨光,只见一道白龙影影绰绰,蜿蜒数里,正向县城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