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上下都很清楚他们自身的处境,攻入洛阳夺取最后的胜利,或者折戟城下一无所得。
战场上也已经不存在任何的变数,魏军能动用的力量只有洛阳城中为数不多留守的兵马和皇宫的部分戍卫,战力与淮南、长安两地的主力根本无法相比,也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最大的敌人还是洛阳的护城河、城墙这些固有的城防。
给各营的攻城部署都已经传达到位,姜远相信即便没有自己在中营指挥,攻城战也能如计划展开。他们缺乏攻城武器,所能使用的攻城手段相当有限,只有云梯攀登城墙和冲车撞击城门两条路。
为了尽快突破城墙杀入城中,他认为自己亲自率领突击部队是必要之举。
一切安排已毕,剩下的只是等候。
时间不断流逝,从上午到日中正午,从下午再到黄昏薄暮。
姜远沉着地坐在中营军帐中擦拭刀剑,偶尔对军中上报的一些攻城细节上的请示做出回复指示,除此之外没有干任何别的事。
帐外,一百三十七名在虎胆营呆过或长或短时间的勇士们肃静列队整装待发,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决然勇气。
中营的普通士兵们也被他们展现出的勇气所鼓舞,临近大战的紧张氛围没有影响士气,“将军将亲自率领先登死士攻城”的消息在军中口口相传,极大地坚定了全军不破洛阳誓不还的信心。
“还是没有人出城前往红旗以西受降吗?”姜远收起了擦得雪亮的刀剑,抬头看了看帐外的天色,对源昕询问道。
“没有,洛阳城门紧闭。”
“好,看来他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姜远笑了笑。
比起帐外将士们对姜远的信任和对此战的决心,源昕在这个决战之前的时刻反而流露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担忧和顾虑。
他在姜远身后犹豫再三,小声地试着劝谏道:“将军,洛阳城中恐怕已经有所准备。我们……”
“事到如今,不要让我听到从你口中说出‘暂且撤退’这样的话。”姜远洞悉他的心思,提前一步开口打断道。
源昕张着嘴愣了愣,随后自嘲一笑。
“卑职只是觉得,以将军的才干……以及目前关中几乎已经为我军所占的局势之下……其实将军不用如此行险的。”源昕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将军和邓艾退往凉州时的处境完全不同,即便这一次没有拿下洛阳,我们也还有机会。”
姜远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现在撤退,难道你真的甘心吗?我个人的生死荣辱,比得上这一个一举攻克敌国都城的机会?”
源昕哑然,无言以对。
“我不知道当年丞相在五丈原病榻上弥留之际,是否有过一丝丝后悔的念头——若是早知道自己的结局,他会不会愿意在一伐时去尝试一下魏延将军的子午谷奇袭之策呢?”
姜远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源昕轻叹一声,他已经明白姜远的意思了。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王道兵法,并不是适用于任何情况的选择。
他们都是乱世的薪柴,与其在空耗岁月之后于不为人知之处化作飞灰留下遗憾,不如趁着眼前的东风就在此地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