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病了,蓝田伯救救他吧!”
杨政道是没有阿翁的,唯一的可能,说的是族老。
王恶眼皮狂跳几下,立刻吩咐昆十九打马去长安请郎中,史可郎去请了庄中那新来的郎中,自己风风火火的往族老家赶。
族老半倚在床头,脸色死灰,气息微弱,嘴角却一直带着笑意。
“生老病死是天道,额老了,看着小王庄蓬勃到今日,无憾了。王恶啊,额这一辈子,还有一个愿望,得靠你帮忙,让王直这么简单的活下去,娶妻生子,不要守孝,不能断了香火……”族老断断续续地说着心愿。
“族老但请放心,王直就是额亲兄弟,王恶不敢保证他的荣华富贵,但一定保证他平平安安的,为族老继上香火。”王恶郑重的承诺。
“王直,虽然你很懂事,但阿翁知道你是个倔头,听阿翁说,阿翁去后,你一定要听王恶的话,待他如亲生兄长……”族老交待着王直。
王直泪流满面,哽咽着拼命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娃,阿翁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肯放下就是最好的。多吃肉。”族老对杨政道笑道。
杨政道点着头,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为甚,为甚这老翁与自己明明非亲非故,却让自己第一次深切的体会了心痛的感觉?
郎中匆匆随史可郎进来转了一圈,给族老把了把脉,却黯然摇头。
“天命有数,人力有穷,请蓝田伯恕额无能为力。”
王恶无力地挥手,史可郎极有眼力地掏出五贯钱的票据塞到郎中手里。
走你!
事实上,每个人都心头有数,族老已经油尽灯枯了,若不是惦记着王直、惦记着小王庄,怕早就撒手人寰了。
请郎中,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王狼,小王庄交给你,额放心。不过,你也该找个婆姨了,这么单着不是事。”族老把目光看向王狼。
王狼点头。
族老轻轻叹了口气:“好累啊!老伴,额来找你咧。”
眼睛缓缓的闭上,呼吸渐渐信息。
王直伏地大哭。
布置灵堂的事,钱旺一手负责,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整个小王庄的原住民,无论平日品行如何,都一个不落的来上香祭奠,连胡贞娘那难缠的婆婆也老实上香了,可见族老的人缘。
“左武卫大将军、卢国公程知节到……”充当礼宾的山长拉长了声调,心里却极震撼,族老一辈子几乎没进过长安,咋还有大人物来吊唁了?小王庄当真藏龙卧虎。
程咬金自然是奔王恶的颜面来的。
马杰的事了结,王恶又让马杰在西市开个店铺,专做玻璃镜的零售,虽然不可能一夜暴富,但终归是条稳妥的路子。
这个人情,程咬金必须得认。
知道族老过世,前来吊唁,不过是略表谢意罢了。
“鄂国公尉迟恭到……”
“胡国公秦叔宝到……”
山长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今日是国公组团来刷小王庄么?
“太子殿下驾到……”
山长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太子何等身份,竟然也前来吊唁?
族老生前,究竟是甚么隐藏的大人物?
李承乾沉稳的上香,接受王直的行礼:“孤如今是一贫如洗,也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就只能聊表心意了。”
一幅飞白体的“守护家园”,没有李泰的圆润飘逸,却多了几分锋芒。
“草民……臣谢过太子。”王直还是不太适应自己有官身的事实,接过字帖,继续跪着。
“蓝田伯,昔年之事,是李承乾急功近利了。”李承乾刻意没用“孤”字。
待李承乾离去,程咬金侧目:“王恶,离皇室子弟远一些,免得到时候溅一身……”
王恶叹气。
远离是想远离,可惜这事,不以王恶意志为转移,李泰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族老停棺三日便入土了。
天热,还是入土为安的好。
坟地是族老二十年前就选好的,就在渭水之畔,依山傍水的,是个好去处,旁边早就埋下他婆姨了。
“王直,不管你是甚么心情,额都要给你安排亲事。”王恶毫不客气的安排。
“郎君,王直不是为父母守孝的斩衰,是为祖父守孝的齐衰,只需守孝一年。”钱旺在旁边提醒。
王恶一阵惊讶。
原谅王恶的无知吧……
王恶本来就没正经上过甚学,又是随着王老实有一口没一口的长大,对这些东西真不了解。
“好罢,守孝一年还是要守的,虽然族老亲口说不要你守孝,毕竟你还有个官身,没得被人抓了把柄。”王恶尴尬地改口。“钱旺,你还是知会王媒婆一声,让她把王直的事放在心上,一年之后务必给王直说上婆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