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走走停停,几天之后,三人到达南阳府。虽是日暮时分,南阳城里依然车水马龙,丝毫不亚于洛阳城的繁华。三人在北城找了一家寻常客栈住下,这家客栈虽然普通,倒也干净整洁。三人一路奔波,俱已困顿,吃过晚饭以后就早早歇息了。
子夜时分,客栈寂静无声。如闻在朦胧中听得院中有人走动,不禁惊醒。萧毅、韩武二人还在酣睡,如闻悄悄起身,走到窗户旁边。屋外的人长叹一声,低声吟哦道:“渭叟磻溪直钓,天下不知玄妙。国士老泉林,莫道志图缥缈。长笑,长笑,只待西伯来到。”
如闻从窗户的空隙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开外的中年文士穿着灰色直裰在月光下踱步。这人白面无须,头戴四方平定巾,看来是个读书人。如闻暗自松了口气,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文士忽然看到从客房中走出一名僧人,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又恢复了镇静。
如闻走近文士,合掌说道:“贫僧如闻。惊扰了施主雅兴,罪过、罪过。”
中年文士急忙躬身还礼,说道:“大师言重了。是晚生打扰了大师清修,还请大师多多海涵。”
如闻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咱们都不必讲这些繁文缛节了,不知施主尊姓大名?”
中年文士答道:“不敢当,不敢当。晚生免贵姓王,单名一个源字。”
如闻问道:“适才听得施主吟词,有一事请教。”
王源说道:“不敢不敢,请大师赐教。”
如闻说道:“施主刚才词中说的是不是姜子牙姜太公渭水遇文王的故事?”
王源颔首道:“正是。”如闻又说道:“贫僧虽然不通文墨,但听得施主词中似乎有怀才不遇之意,不知是否?”
王源脸上一红,回答道:“晚生狂妄,让大师见笑了,惭愧。”
如闻哈哈笑道:“施主过谦了。要是没有真才实学,怎么会有怀才不遇之感!”
月光如水,如闻在院中的一块青石上坐下,说道:“而今太平盛世,主上也是一代英主。施主既然胸怀大志,何不全力博取功名,日后必能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王源搬过一条矮凳,在如闻对面坐下,长叹说道:“晚生本是汀州府人,自幼读书,在乡间略有薄名。束发以后,也曾中秀才、拔得乡闱头筹。奈何时运不济,屡次会试均名落孙山。今春听闻朝廷加开恩科,特地从汀州赶往京师,不料遭逢暴雨误了行程……晚生心灰意冷,于是各处游历,借以消愁。”
如闻静静地听完,说道:“确实可惜。不过今年既然无缘礼闱,何不等待下次?不必急于一时。”
王源说道:“大师说的何尝没有道理。不过,晚生空怀报国安民、造福一方之心,却至今毫无建树。而年岁渐长,因此愈加彷徨迷惑。今夜偶读史籍,心潮起伏之下填了一曲《如梦令》,没曾想惊扰了大师。”
如闻说道:“一切自有缘法,强求不得。就像贫僧和施主在此处相遇,也是缘法使然。施主一身正气、印堂发亮,必有大展宏图之时。只是缘分未到而已,不必过于担忧。”
王源说道:“承大师吉言,但愿如此。”
如闻又说道:“敝寺方丈大师经常教诲我等说,人人皆可以成佛,处处皆可以修行。施主既有菩萨心肠,不一定只有位列朝堂才可以做到。四海之内何处不能行善?九州之间何处不能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