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看耍猴似的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小乙伸着脖子张望,除乌泱泱的后脑勺外,看不到二鹏所在。他不由得为高傲又臭屁的二鹏感到悲哀。从不低头的他,兴许正被他不放进眼里的人类围观。他们目光一定灼热得像掀开新娘子盖头的新郎官。
小乙猜得不错,二鹏歪倒在地上,紧闭着眼,不挣扎也不动弹,形同一只死鸟。就是死了,也好过受人侮辱。可惜,他连自尽的能力都没有。唉,鸟可以飞翔,却没有一只鸟能死在天上。真是讽刺的鸟生。
活人宁愿死不愿活着,是因为死比活更有意义。将死之人愿意活不愿死亡,是因为活比死更有价值。二鹏此刻的心态既不属于前者,又不属于后者。比起活着,他情愿赴死。倘有逃脱的希望,他希望活下去。并非出于对死亡的畏惧,而是对自由的执念,以及对母亲的眷恋。
民兵们自觉为秀才们让出通道,他们押着小乙,来到沈柏青面前。小乙看到狼狈的二鹏,心里又酸又涩。高傲的二鹏,仿佛捣毁的雕塑,歪倒在地上。该说落架凤凰不如鸡,还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与二鹏相识不过一周的时间,不承想他已经拿二鹏当朋友了。
“神鹰梦泽,鹏抟九天……”
听到熟悉的声音,二鹏飞快地睁开眼,仰脖一看,不禁失望地恢复原状。那小子也被抓了,就不该寄希望,以为他会来救自己。
站在二鹏对面的沈柏青,扭头看到是小乙,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越是不想见谁,越是见到谁。看他盯二鹏的目光里透着怜悯,沈柏青心里便明白了七七八八,一颗心也不由往下沉。
那青竹杖所言不虚,看起来这几日的遭遇,令少爷们改变了初衷。个中缘由,他不想去过问,也不敢去共情。俨然拔刀相向了,大鹏和鹏程寨之间的矛盾,不可能有所调和了。少爷做不到,他更做不到。
“少爷呢?”他目光越过小乙的肩膀,朝他身后张望,不见有白云裳等人。转念一想,通报说小乙是奸细,要是少爷和他同行,弟兄们没可能把他绑起来。
见他没有叫人松绑的意思,小乙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尽管他对沈柏青算是有救命之恩,但沈柏青连寨民都能坑,何况他这样没什么交情的人。还是等白云裳来了再说。
“云深不知处。”
沈柏青奇怪,话不好好说,非要拽文做什么。秀才看出他的心思说:“这小贼说话一直很古怪。”
“什么话!哪是小贼,他可是咱们寨子的大恩人、大英雄。此次诛杀大鹏,全赖他们冒险深入苍山,引大鹏出来。”沈柏青拍了下额头,歉意地笑了起来,示意手下为小乙松绑。
“你一定是陷在大雾里,和少爷们走散了吧。为什么不和弟兄们说清楚呢?就算找不到我,找阿勇也行。闹出了误会,小乙兄弟,你受委屈了。”
小乙揉着被勒红的手腕,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柏青。他想趁着人多,把大鹏的真相说出来,可眼下的语言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