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厚着脸皮去找亲朋、过去的同事接济。
然而,杀父之仇我不报,夺妻之恨我不恼,借钱不行。林诺言是个老实人,不会许诺高额的回报,更不会油嘴滑舌地攀交情。真情实意换来的,只有千八百的情意钱。虽说借钱的人都许诺说不用还了,但加起来不过万余元的钱连两周的医疗费都不够。
四天前,林诺言听说可以卖肾换钱,结果医生说光配型都要十天半月时间,再等到病人付钱估摸又得花上一半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于是,林诺言只好先登记了肾源,长吁短叹着离开了医院,正巧在幼儿园门口遇见了常多金。
虽然自上次讨债之后,林诺言就心灰意冷,没再去找常思过,但听说常多金的姥爷去世了,他想着于情于理得去祭奠一下。另外,常思过没少提及他的岳丈,说只要他一死,自己继承了遗产就能还钱。
抱着一线希望,林诺言第二天带着一副挽联,去找常思过。没想到不到三天,常思过就把他的老丈人火化了,葬礼干脆没办。再给挽联是不合适的,林诺言口头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实际没有必要,又提起妻子的治疗费用。
常思过不耐烦地指着正在和妻子争吵的妻弟说:“瞅见没,人刚死,夺家产的人就来了。生出来这么个不孝的儿子,我老丈人泉下有知,一定会死不瞑目的。要不是他,我还想多祭奠老人家,好好心疼一阵。”
林诺言见状,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自讨没趣,摇着头离开了常思过的丈人家。
离开单元楼,林诺言将挽联丢进垃圾桶,留着这东西可不吉利。这时,迎面走来一人,手持着一朵白纸花,忽然停下脚步,上下打量林诺言。
林诺言盯着他手里的白纸花,猜出对方也是来祭奠的,心里觉得好笑:我没钱只送一副挽联也就罢了,这人拿着一朵白纸花来祭奠,未免太寒酸了点吧。他好心提醒道:“老人家已经下葬了,不用带纸花上去。”
“你干嘛不把对联给他贴门上?”
那人冷不丁说这么一句话,让林诺言为之一愣,重复道:“老人已经下葬了,再贴挽联,多不吉利。”
“谁说要给死人送挽联?我他X是来给姓常的送殡来的!”那人恶毒地说,“他是不是也跟你说过,继承了老头遗产就还钱?他X的,这么急匆匆地把老头葬了,肯定又是不打算还钱了。姓常的全家都不得好死!”
经这人一说,林诺言才知道,他当常思过是兄弟,对方却是吸血的牛虻,只当自己是上百头供血的老牛之一。他和所有人都借过钱,都说过同样的话,都许诺过还钱。钱是遥遥无期,常思过的生活却蒸蒸日上。他简直就像一只蛀虫,花着别人的钱,过着舒坦的日子,还不断地讹钱、不停地赖账,口中没有一句真话,工厂的生意早就荒废了。
“听说他前一阵刚刚凭着一张假的诊断证明,讹了一位寡妇三万块钱。有人去要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回来。像他这种社会的渣滓,全家人死光了也只会有人放鞭炮庆贺。谁拿他当朋友,真的来祭奠才是蠢蛋!”那人气愤地将白纸花扔在地上说。
林诺言目光呆滞地回答道:“是啊,拿他当朋友的都是蠢蛋。”
像木偶人一样,一动不动地思考了一个下午,林诺言终于在夜里打电话联系了常思过,并质问白天那人所说的一切。
常思过恼羞成怒道:“老子管你死活,想要钱没门!跟你说,咱的交情在你管我要账的时候就断了。”
终于,象征兄弟情的锁链,在小丘山上将两人拴在了一起,又被生生扯断。
“人生真是充满了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