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有事请教。”
“哦?”
卢冠自顾自地饮酒,再没了下文,仿佛杯中的酒,比对面的侯爷更让他感兴趣。
方言有些惊奇,这老倌儿仿佛是变了个人似的,也是,从人人敬仰惧怕的卢氏嫡子,变成腿脚残疾形如耄耆的闲散之人,心境大变不足为奇。
“那本侯便直说了。”
方言笑道:“卢靖宇究竟是畏罪自戕,还是卢公为民除害?”
卢冠抬了抬眼皮,平静地道:“有区别么?”
“当然有!”
方言不紧不慢地笑道:“若是畏罪自戕,本侯就此别过。若是卢公仗义出手,那本侯便要与卢公好好说道说道了。”
酒肆里陷入了沉默,卢冠脸色有些复杂,半晌才道:“听说你与张慎微走得颇近?”
“慎微哥哥风姿神韵,令人心折。”
“那你便应该知道了。”
方言点了点头,抚掌笑道:“卢公为民除害,大义灭亲,实在令人敬佩!”
大义灭亲这四个字令卢冠的老脸剧烈抖动,方言笑着看他眼底的一抹猩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卢公,你觉得本侯是一个甚么样的人?”
“方侯才干绝伦,胸有大志,品性纯良,温润如玉,等闲不可多见。”
卢冠淡淡地开口,仿佛是在应付。
“哦?”
方言欣喜地道:“本侯还以为……”
“就事论事而已。若是方侯约老夫来此,只是为了听些好听的话,不妨呈上纸笔,锦绣文章唾手可得。”
这话说得,仿佛方言多不要脸似的,卢冠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艰难起身:“就此别过。”
“卢公这一去,心中愤懑不知何时得解?”
“你说甚么?”
卢冠怔了片刻,又缓缓做了下来。
“侄占叔妾,天诛地灭!卢老太爷为了卢氏颜面,竟强迫你将此事隐瞒,不予追究……”
砰地一声,桌摇杯碎,卢冠须发皆张,仿若化身食人猛兽,狰狞可怖,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里生硬地蹦了出来:“张慎微都与你说了甚么?”
哗啦啦地,老严等人冲了进来,剑拔弩张。
方言示意他们离去,举杯笑道:“卢公不要动怒,怒则伤身。慎微哥哥是本侯的好兄弟,好兄弟在一起谈天说地,又有甚么不可说的?不过本侯不知道也便罢了,既然知道,便要替卢公讨个公道!”
“公道?你替老夫讨公道?”
卢冠仿佛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颤颤巍巍地指着方言,笑个不停,一时间,张狂苍凉的小声充满了酒肆,俊俏的老板娘惊恐地躲在柜台后不敢露头……
只是笑着笑着,两行老泪从卢冠深深凹陷的眼眶里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