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言如此识趣,李承乾咧着嘴笑得像个二傻子,李恪也是个机灵的,稍稍琢磨便明白了方言的用意,心底对方言更是钦佩有加。
马车辘辘,很快便到了永兴坊,欧阳询的府邸正坐落在此处。李承乾指着毗邻的一座宅院,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陆师如今对你又爱又恨,时常在我面前念叨你,说甚么枝不修不旺,木不扶不直,看样子他想教你修身习性的意图很明显。”
陆德明是个好人,这是方言一贯以来的想法。在这个可敬又可爱的老头儿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的恃才傲物和盛气凌人,他本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品性却高洁如莲,比桑迁之流不知高尚了多少倍。
说曹操,曹操到,事实证明,曹操是这个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三人刚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在门子惶恐的眼神中被恭迎进府,便看到陆德明老迈的身影从毗邻宅院里踱出。
自从杜如晦按照方言所叮嘱的那般,每日吃药膳、坚决不久坐、坚持养生步以来,身体愈发地强健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连身材都瘦削了几分,以往病恹恹的模样早就消失不见。这便成了所有士大夫的榜样,再加上从方言这里偷师的按摩技能,坚持养生带来的好处已经成了共识,所以遇见独自出门散步的陆德明,也是情理之中了。
清晨便是散步最适宜的时机,陆德明独自溜达出门,正欲在这条街道上走几个来回,再寻相熟的老友说些话,目光瞥处,却看见李承乾、李恪、方言三人正雄赳赳地走进欧阳府,老脸顿时一黑,怒喝道:“站住!”
方言顿时哭丧了脸。
长安风大,消息走得快,见陆德明愤怒如斯,花白的胡须都翘了起来,看样子是已然知晓了桑迁被殴打一事。
李承乾与李恪笑嘻嘻地上前见了礼,便躲在了一旁看热闹,方言尴尬着还未行礼,咚地一声,脑袋上便狠狠地挨了一下。
“哎哟!”
陆德明颤颤微微地收回了手指,老脸上怒意磅礴:“你向来胆大妄为,一双铁拳不知道凌辱了多少人!老夫只以为你是年少不经事,却不曾想如今连桑迁都遭了你的毒手!”
方言龇牙咧嘴地捂着头试图辩解,又听陆德明瞪眼道:“老夫与桑迁平辈论教,你既然打了他,看样子老夫的下场也不远矣!且来看看老夫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接住你的盖世铁拳!”
“陆公,桑迁怎地能跟您比?”
方言生怕这老头儿气出个好歹,忙低眉臊眼地上前轻抚后背,嬉笑道:“桑迁不怀好意,试图令小子在长安难以立足,心眼可是坏得紧!您向来旌直,德厚流光,高情远致,乃天下学子的榜样,小子对您钦佩还来不及,又怎敢……”
李承乾与李恪捂着嘴巴,一副想吐的嫌弃模样。
“哼,油嘴滑舌,不为人子!”
方言耷拉着脑袋表示受教,不敢稍有怨言。
陆德明气咻咻地骂了方言半晌,终究是累了,却不知想到了些甚么,忽地一声轻叹:“人一旦有了私心,便再难以静下心来研儒治学,桑迁终究是……罢了。”
脚步声匆匆,从欧阳询的府邸内传来,陆德明打住话头,问道:“你们三人来此作甚?”
李承乾忙道:“陆师,王家村的学塾明日便开始广招学子,先生此次前来,便是欲请信本公出手,雕刻一篇碑文,竖立在学塾外,以供学子敬仰效仿!”
陆德明被誉为训诂大师,平生最喜欢的便是与学问有关之事,闻言便笑道:“此乃妙事耳!只是欧阳信本向来顽固,若不得精彩碑文,怕是太上皇也难以请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