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中浮晃着一抹淡碧,几缕轻烟散发着温热,雾气氤氲,从鼻端缓缓沁入咽喉,令人闻之而迷醉。
“方侯过谦了。老道观之,初注沸水时,茶叶似入水活鱼,上下翻腾,几经沉浮,茶香氤氲扑鼻。放置片刻,杯中茶叶又似枯木静浮水,最后抵达杯底归于平静,此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呼!芸芸众生若茶叶,如无艰难磨砺,风雨洗礼,经受岁月浮沉,怎能散发出如此芬芳?《道德经》有云: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诚不我欺焉!”
袁守城微闭着双目,鼻尖轻嗅,满面陶醉,不时摇头晃脑,似是乐在其中。
方言抚掌笑道:“听袁道长一席话,今日始知习文认字之重要性!”
袁守城“咦”了一声,睁开双目,抚须奇道:“方侯此言何意?”
方言大笑道:“若是不通文墨之人,断然是说不出如此华丽锦簇的词藻,吭哧半天,也不过是‘好茶!’二字便足以囊括一切!”
袁守城一愣,片刻后,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颚下灰白胡须不住颤抖,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的笑话般。
李淳风笑了一阵,迫不及待地饮了一口清茶。
兴许是喝惯了五颜六色七滋八味的茶汤,李淳风的眉头不出意料地皱了片刻,紧接着,又如绸缎般舒展开来,双目微阖,唇角不知不觉中勾起一抹笑容。
“此茶初入口,略显苦涩,但轻咽肚后,却觉芬芳绕于舌尖,徘徊不去,满腹尽是茶香四溢,端地舒坦。当真与道家所言之大道至简不谋而合!”
李淳风轻轻抿了数口,却不舍将清茶饮尽,目光灼灼地看向方言,请求道:“方侯,此茶何处寻来?”
可能又觉得这番话稍显冒昧,李淳风涨红了脸,正待解释,方言摆手笑道:“都是些寻常茶叶罢了,只不过是泡制的方法略有不同,二位若是有兴趣,待会儿让管家告知即可。”
二人顿时大喜,袁守城仿佛是捡了宝一样笑得甚是欢快,连眉毛都跳起了舞:“此茶饮妙法与道家至理异曲同工,老道势必要将其广为宣传——方侯,可介意否?”
“乐于见到!”
方言眨了眨眼:“不瞒二位,本侯最怕的就是登府临门时,喝各种味道的茶汤了。”
袁守城与李淳风再也忍耐不住,一个个地乐不可支。
闲话已叙,便是正题。虽说方才谈话甚是惬意欢愉,但方言的戒心却不曾褪去,三人又饮了些时候,方言终是开门见山问道:“聊了许久,本侯还未知二位前来有何要事,可否赐教?”
袁守城脸上的笑意顿减,与一般脸色的李淳风对视片刻,似是在斟酌着用词,良久不曾答话。
终在方言面露不愉之色时,袁守城开了口:“老道云游天下,前日方归。听闻天佑大唐,长安城出了一位才华绝伦惊艳绝世的少年侯爷,献精盐富国库利万民,制马蹄铁、马镫、马鞍利军事,作筒车令我大唐不毛之地愈少,奔波千里赈灾,剿灭作歹海盗,令关中历经二难而无一人死亡……老道心生敬佩,是故才……”
被人吹捧的感觉很舒爽,但此刻显然不是沉醉其中的时候,方言粗暴地打断:“袁道长,方山侯府微如米粒,容不下心不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