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村村口的大树下,毫无形象地蹲了一群人,衣着甚是朴素,连简朴的老农都或有不如,若不是看高高隆起的腹部和白皙细嫩的脸庞,旁人看了还以为是街边的叫花子。
这些人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但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时瞄向远处的黑暗里,焦急,忐忑,如盼良人归来的闺中妇人。
“老谭,方才俺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待会儿还是需你上前打头阵的好。”
那唤作老谭的中年男子愕然道:“为何是在下?”
旁边的人笑道:“当初在烟波楼,你谭子生智斗东瀛倭人,可是在陛下和诸公面前留下了天大的印象,据说某日齐国公在府中宴请邢国公和蔡国公时,对你那是赞不绝口,难道老谭你没有耳闻?”
谭子生顿时喜上眉梢,想了想,恍然笑道:“前段日子我还在纳闷,为何上门收取税银的官差竟如此客套,全然不似先前凶神恶煞模样,原来如此!”
“平时挺机灵,怎地如今这么憨呢?”
那人调侃一句,又听一人轻叹道:“老谭这是怂惯了呵……咱们不偷不抢,却向来不被人瞧得起,哪敢想这等好事?这不,听闻方山侯今夜在此宴饮各个府上的小公爷,目的便是为了商议分配美酒和味精一事,咱们巴巴地赶来,却是连好一点的衣裳都不敢穿,生恐恶了贵人,苦也!”
众人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一时无话,气氛有些沉闷,谭子生正待开口应可了那人待会儿去打头阵的请求,转瞬之间,地面忽地剧烈颤动起来,似是有雷声滚滚从天边席卷,紧接着,哒哒的马蹄声如暴雨般铺天盖地,重重地击打着众人的心脏。
哗啦啦地,众人不约而同地起了身,惊恐地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谭子生咬紧了牙关,身子抖得如同筛糠,喘着粗气呼哧不已。
“陛下和诸公都在方侯的府中宴饮,该不会是……”
没有回应。
众人的脸色愈发地白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玄武门那日的情形——虽未亲身经历,但足以骇人听闻。
有胆小的禁不住这种急促袭来的压迫感,惊叫着拔腿便跑。有人开了头,便有人盲目跟随,一时间,场面大乱,鸡飞狗跳。
谭子生还在愣神,直到被人拉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正待跟着一同逃窜,忽地一阵尖锐
破空声传来,紧接着,轰地一声,村口的老槐树上忽然枝木四溅,不知是甚么声音嗡嗡地传来,有倒霉的,甚至被飞出去的树皮砸了一下,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哀嚎不已。
不知名的巨响声拖延了众人逃散的脚步,下一刻却愈加地疯狂,谭子生惶然地跟随前面那人的脚步,心脏剧烈跳动,满脑子都是为何要来此的悔意。
众人四散奔逃的关头,忽地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所有人听着,原地待命!不遵令者,斩!”
仿佛是为了印证决心,三道破空声齐响,下一刻,数声哀嚎冲天而起,瞬间便震慑住了众商贾。
逃散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又惊又恐地看着前方倒在血泊中的三个人——这三人也算是平常相熟的,此时小腿却被黑黝黝的箭矢射了个对穿,鲜血不要钱似的汩汩而出,唯剩哀嚎声凄惨如杜鹃啼血。
“聒噪!”
黑暗中,张武义挺拔的身躯率先走出,面无表情,眼神如同鹰隼般冷冷扫视一周,那三人吓得瞬间噤声,沾满血迹的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再也不敢发出声音。
“尔等速速蹲在树下,不许妄动,违令者,死!”
众商贾连滚带爬地忙围了过来,张武义挥了挥手,数十道黑影无声无息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