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成此言……”
长孙无忌话刚起了个头,便被李泰冷笑着打断:“魏公大才,世所共知。不过经史子集,春秋左传,世上研习之人如过江之卿,魏公平日里公务繁忙,本王不好再多打扰。再者说了,本王所要学的,怕是魏公教不来。”
魏征的咄咄相逼,着实把李泰惹恼了。少年人自尊心极强,李泰自忖今日在众人面前表露心迹以示绝不争储的决心已给足了魏征脸面,却不曾想这老倌儿竟强逼至此,登时便恼怒异常,肥手紧紧握着,双目似欲喷火一般。
李二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目光不经意间地朝李承乾望去,却瞬间又转移开来,在魏征等人脸上不断逡巡着,意味难明。
方言幽幽轻叹,魏老黑这算是弄巧成拙了,本来李泰已经给了台阶下,若他就此收手,李二也不会有如此态度。偏偏他咄咄逼人,欲令亲王无立锥之地,李二不怀疑李承乾笼络朝臣、朝臣勾结储君以抗皇权才是怪事。也幸好李承乾年纪还小,如果此事发生在数年后,单凭今日一事,足以让李承乾吃不了兜着走。
很显然,众人都看出了李二的不满,不免有些惴惴,最惨的还是李承乾,此时噤若寒蝉,话都不敢说半句。
魏征身处漩涡之中,纵然方才有些忘形,此时却也反应过来,在原地深呼吸片刻,脸上挂起僵硬的笑:“某倒是忘了,若论博学,世上不会有人能与方山侯相提并论。”
好端端的庆功宴被搞成这般模样,魏征实在是功不可没。李二面无表情,长孙眼眶通红,李承乾惴惴难安,李泰咬牙切齿,众臣尴尬难言……岑文本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接着便摆出了与诸同僚一般无二的表情。
转移话题向来是改变气氛的不二法门,方言叹了口气,从人群中出列,朝李二施了一礼,道:“启禀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李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说来。”
众人纷纷舒了一口气,朝方言递去感激的眼神,不去管面无表情的魏征,他就是那样不讨喜。
方言正待开口,却见李二摆了摆手,道:“此处烈日炎炎,诸公随朕进殿罢。”
两仪殿内熙熙攘攘,无数宫人奔走往复,为今夜的宴饮张忙劳碌。偏殿里,美酒馨香,芬芳四溢。乐师和歌姬或轻声吟唱,或翩翩起舞,或闭目养神,与隔壁的万春殿相比,一片祥和。
万春殿内,哐当声不断响起,砚台等物被重重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朕誓要铲灭卢氏!”
李二压抑的吼声如天雷滚滚,充斥在万春殿上方,眼珠赤红,面目狰狞,似一头欲择人而噬的猛兽。
卢生花浑身抖如筛糠,满脸惊恐地跪伏在地,磕头如捣蒜。
“陛下,欲令卢氏束手就擒认罪伏诛,单凭此事,火候还稍显不够。”
岑文本瞄了一眼双手拢于袖内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方言,又道:“这匪首不过是卢氏偏房子弟,虽有与卢氏嫡孙的亲笔书信往来,却难以对卢氏形成致命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