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花腊九的办法与当初救赵柱子是如出一辙的,被马夫带到了一个不知是何处的村落,支使着花腊八砍了细竹,寻了羊肠与镂空针等物,却是踟蹰着难以下手。
“我等俱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尽管施为便是。”
方言想了想,认真地道:“可是我听说名节对于女人来说很是重要,我若是看了令妹的身子,你会不会杀了我或者强迫我娶了你妹妹?”
花腊八的眼睛已经悄然眯了起来,握了握手中长剑,表情同样认真:“你若不救,我现在就杀了你。”
在现在死与未来有可能死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后者,将花腊八与鬼鬼祟祟的李泰赶得远远的,轻呼一口浊气,本着医无男女之别的念头,将花腊九的外裳除去,里衣掀开,也幸好腊八腊九皆是江湖儿女,常会面对刀创剑伤,经验丰富,小腹上虽然血迹斑斑,却是用了药粉涂抹,也没有与里衣粘在一起,所以神奇地没有出现炎症,不然果真是华佗在世也难救了。
花腊八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李泰涎着脸靠近,眨眼道:“花先生……”
花腊八皱着眉头,懒得理他。
“花先生,你说如若我现在开始修习武艺,会不会在三两月之内瘦下来?”
“你?”
花腊八上下打量着几乎是同龄人两倍体重的李泰,冷笑着道:“喝凉水都长肉的人,除非不吃不喝才有可能功成。”
李泰掩面退去……
赶走了聒噪的李泰,花腊八静静坐在台阶上,脸上担忧无限,目光瞥处,马夫站在十数步外,欲言又止。
招了招手,那马夫过来恭敬地道:“郎君,长安城方圆三百里大军涌动,应是在搜寻那两位的踪迹。”
“一位陛下宠异的王子,一位手段通天的伯爷,也难怪长安城跟翻了个天一样。”
“小的方才在威州城里,听说了几件事,俱是与里面那位有关。”
花腊八笑了笑,道:“这位伯爷号称仙人弟子,浑身是宝,在某些人眼里,实在比那死胖子要重要得多。说来听听罢。”
“那夜您前脚刚走,王家村登时便炸了锅,琅琊郡公未经禀报,率领驻军全体出动,誓要将……将您碎尸万段。”
“莒国公府的三娘子听闻里面那位出事,当夜便穿着嫁衣入住了方山伯府,杖毙了三个乱嚼舌根的奴仆,断发明志,若那位果真遭遇了不测,便要自戕而亡……”
“伯府的小妾骑马去往烟波楼报信,因过了宵禁,城门紧闭,不得入城,绝望之下,以头触墙,鲜血淋漓,终是惊动了城门守将,后又策马疾驰,赶到烟波楼后心力交瘁而昏厥,御医言道,若不好生调养,怕是会折寿三年……”
“皇帝暴跳如雷,既惊且恐,当众责打擅离职守的宿国公一百军棍,翌日不曾临朝,并颁下旨意,迁卢氏党羽无数于岭南,陇右等地,官职最大的乃大理寺卿卢缙,这位可是范阳卢老太爷的嫡二子……”
“翌日,宿国公之子程处默连同翼国公之子秦怀玉等人带领家将冲击长安卢府,卢府护院不敌,卢靖云被打断双腿,哀嚎之凄厉长安街巷可闻。有巡防将领欲率兵前往制止,却被数百东宫禁卫阻拦……”
“至此,皇帝已从十六卫各抽调数千人,掘地三尺,更有数个国公府嫡长子亲率亲兵护院四处搜查,连东宫都派出了六率。郎君,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搜寻到这威州城外。”
马夫颇有些忧心忡忡,见花腊八皱着眉头发呆,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花腊八回过神来,笑道:“没想到这位伯爷竟有如此人缘,一举一动更是牵动人无数。不过眼下最为紧要的,却还是妹子,妹子活,他俩便活,妹子若死,那便一起赴黄泉罢!”
花腊八将目光从木屋门上收了回来,对马夫笑道:“沈伯,你在我花家数十年,情义之重堪比叔伯,如今我犯了事,实在不能连累你……”
摆手制止了情绪忽然激动的马夫,笑道:“我知你必不愿轻易离去,但那些孩子总该是需要人照料的。腊九纵然在昏迷时,也仍在惦记着,你这便去罢!”
马夫还待说些甚么,却见花腊八已经将头扭向别处,终是无言喟叹,深深朝花腊八施了一礼,目光投向木屋,嘴唇蠕动,不知在说些甚么,而后跺了跺脚,一步一回头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