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沚虽然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可他大概感知身体哪怕再过个几百年都不会衰老。
所以妖类之间即便有牵连,也差不多是按年岁来计量的。
白沚还真生不出什么紧迫感来,那虎山君的势力离他可有好几百里远,再加上妖类一般都有固定地盘,他可不觉得那些妖跑大老远的就来吃他这条一年修为都没有的妖。
吃下去还不够跑来消耗的妖力呢。
看着高升入中天的月,今晚应该是个圆月。
白沚没有盘在巨石上,而是攀登上了小潭边的悬崖之顶。
在近两百丈高的山顶,目光极为开阔。一望无际的群山密林都在月华笼罩之下,银辉万里照遍山河,月如蟾宫仙人居九天,站在众生之上受万灵敬仰。
白沚盘起身子,抬首吞月。
丝丝缕缕太阴精华被他吞入腹中,游走全身,冰凉的感觉实在有些不好受,可白沚还是能坚持下来。
淡白色的太阴之力入体,沉入丹田,与淡蓝色的水行灵力融合化成了乳白色。
在圆月将消之时,白沚又吞纳入了几丝少阴之力入体与木行灵力融合化成了翠绿色。
体内丹田四力犹如四象,两仪生四象,四象自然也是可归两仪的。
既分两仪,便有阴阳。太阴之力与水行相合化为阴,冰寒刺骨。少阴之力与木行相合化为阳,温润生机。
青白二色在体内互抱首尾,抱圆守缺成一太极,生生不息,而那颗曾经的红玉珠也自发落入丹田处在这个太极中心。
如今虽然只是一丝妖力没有定点作用,可日月积累下去,便有无限可能。
从此,每日有月之时,山顶就会有一条神异白蛇盘踞山巅,扬首吞月。银辉倾斜一山一蛇,白蛇晶莹如玉,山顶淡淡云雾缭绕如一层轻纱遮挡了它的真容。
……
在万蛇山下,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灰衣居士,他在这里结庐而居,还有两个将近成人的小书童照顾他的起居。
此人名为吴宣子,虽然只是一个秀才,可其精通水墨画术,尤擅画动画物,其曾所画一幅白鹤飞天图在晋京被卖到了六千两的惊天价格,也因此名传大晋画坛。
而这幅画却也限制了他,再也难以画出比那幅白鹤飞天图更具传神意像的水墨画。故而吴宣子带着书童来到山野间找寻契机。
这一晚,吴宣子在床上辗转反侧,偶然间月色入户,颇有兴趣的披了件青袍大衣走出草屋,抬起头便见那轮明月高悬群山之顶,万山寂寥的在月光里沉眠,山林中虫鸣蛙叫,倒是很有意境。
他捋了把胡子,坐在院中给自己砌了壶茶,月下独品深夜茶香,倒也清幽雅致,大抵隐士也不过如此了。
“先生,您还没睡啊?”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揉着惺忪睡眼,站在屋门口问。
“哦,是云松啊。”吴宣子回过头看了眼,笑道:“刚来山中,还是睡不习惯。
去把画具拿来,我看这山中风景颇为有趣,可堪一画。”
“是,先生。”云松清醒了些,没有惊醒屋里另一个书童,拿了画具就放在院中小桌上。
他此刻也没了睡意,就站在吴宣子身旁看着他熟练的摆开画具,问:“先生,您不是说好画难得,绝品难出吗?怎么才来山中几日就画了那么多好画?”
吴宣子提起一根狼尾毫毛的画笔,轻轻抚平笔尖,失笑道:“你哪里看到那么多好画?”
云松道:“就您前几日画的那幅日出画,还有夕阳画,我觉得都很好啊。”
“呵呵。”吴宣子摇头道:“那只是普通手笔,连好画都算不得。一幅好画,需要画者心神凝一,全神贯注的用功,再加上有天时之景,方可成之。
至于绝品的画,那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皆备,甚至还要看造化,有些画师辛勤刻苦数十载或许能画出一些好画,可绝品画作一生都画不出一幅来。”
云松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以为看着好看就是好画呢。”
吴宣子被逗的笑骂道:“你个混小子,别整日里练功练成了没脑子的大块头,多向青竹一样看看书,将来长大了也好找个姑娘成家立业。”
云松咧嘴一笑,摸着后脑勺不说话了。
吴宣子喝了口清茶,开始认真构思落笔着画了。
云松站在身旁大气都不敢出声怕打扰了先生作画。
吴宣子时而盯着天空的圆月沉思,时而低下头全神贯注的落笔着画,时而回看真景与画景。
山夜长而寂静,华月冷而清辉。
夜间一阵风吹来,或许是沙砾迷了眼睛,吴宣子忙揉了揉眼睛,恍然间他看向了一座山头,惊道:“云松,云松!你快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在一旁站着差点睡着的云松忙胡乱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先生说什么?”
吴宣子道:“你眼神好,到屋顶上去看看那座山头上是什么东西?”
云松闻言便借力踩着院中小石凳一跃跳到了草屋上,其显然是有些内力在身上的。
他顺着吴宣子说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距离月亮很近的山头上,隐约间可见有一条白蛇仰首吞月,似有银白色光芒点缀其身仿若一身月华轻纱。
云松睁大了眼睛,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不可思议道:“先生,蛇!
先生,好大的一条蛇!”
吴宣子激动道:“真的是蛇!月下白蛇吞太阴,山巅空寒炼长生。
快!快叫青竹来,把我那绝品的宝宣纸笔拿来,今夜便是我吴宣子名镇画坛之时!”
云松忙下了屋顶叫醒书童青竹,拿来那幅价值百两的珍品文房四宝。
吴宣子提笔就画,他盯着那山巅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蟾宫之下凡尘间,云光夜幕巧纤纱。群山之顶寒高处,白蛇映雪吞华月。
这般仙凡清冷与山野传说相合的情景意像,可比他那幅仙鹤飞天图高出不止多少倍来,仙鹤在灵异也只是兽,可这白蛇是妖,是如人一般的智慧又非人的异类。
云松与另一个十二三岁的书童青竹,分别扶着画屏左右两侧,摊开足足有一丈宽的巨画。
吴宣子手中画笔一刻不停,泼墨挥毫,传神写照那人间世外的仙妖之景。
这幅画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甚至是吴宣子的精神意志也融入画中,这纸是百年老木所制,这磨是清河崔氏百年难得一出的宝墨,这笔是用猛虎毫毛所做,皆是寻常画师不可求之物。
庭中月下,银辉照画,每一笔每一处墨都侵染了月华精气,当九天之月淡去之时,吴宣子也画到了最后一笔。
就在这时,吴宣子再看山巅,那只白蛇竟然远隔着数里仿佛是看到了他。
也是这白蛇一瞥,吴宣子提笔落墨,画出了最后一笔的白蛇之眼。
恰逢此刻,初阳朝升,红日薄阳染绝画,白蛇华月山巅云纱巨石,纸上月与天上阳,交辉相映,蛇瞳直视人心,片片晶白蛇鳞如同真磷雕砌其上。
云松与青竹见到这一幕,惊吓道:“先生!蛇活了!白蛇活了!”
吴宣子闻言,仰头大笑,也不顾一身被墨所染的衣衫,激动道:“成了!成了!意神入画,老师,我终于做到了!”
说罢,踉跄而倒昏迷过去。
两童惊声道:“先生!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