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雪怀四下看了看:“咦,您的菜刀找不到了?您给放哪儿了,那刀是新磨的,可千万别掉到哪里,不小心割了人。”
李绮娘看着她,似笑非笑:“菜刀没有手,自己割不到人,菜刀也没有腿,好端端地不会自己藏起来,说吧,你把菜刀藏哪儿了?”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其实原本也只有吕英儿切菜的声音,现在,吕英儿的动作停下来,扭着脖子冲着颜雪怀挤眉弄眼。
颜雪怀摸摸鼻子,然后打个喷嚏,哑着嗓子说道:“我感冒了,会传染,不能进厨房,也不能留在铺子了,娘啊,您忙着,我回柿子胡同。”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已经跑出了后厨。
李绮娘无奈地摇摇头,身后传来噗哧一声轻笑,李绮娘转过身去,吕英儿缩着肩膀,笑得一抽一抽的。
“英儿,我的菜刀呢?”李绮娘问道。
吕英儿强忍着笑,道:“老板娘,我真的不知道。”
李绮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吕英儿明明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现在怎么也被自家闺女给带坏,不,给带得鬼机灵起来了?
李食记里当然不只一把菜刀,只是那一把是李绮娘用得最顺手的。
李绮娘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后厨。
刚刚走出后厨,李绮娘就看到柜台上放着一把刀,可不就是她遍寻不到的那把菜刀吗?
这把菜刀是第二次失而复得了,上次也丢了一回,也是莫名其妙自己就出来了。
上次,对,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李绮娘仔细一想便想起来了,就是她第一次把柴晏叫过来谈话的那次。
她把柴晏轰走,然后就找不到菜刀了。
这一次,她又把柴晏叫来说话,然后她的菜刀便再一次不翼而飞。
李绮娘再是不想承认,她也不得不告诉自己,这两次藏起菜刀的,就是她那宝贝闺女!
这是担心她拿着菜刀砍了柴晏?
李绮娘怔住,她闺女对她是有误解吧?
她虽然不想让女儿和柴晏之间有些什么,可是她也不会用菜刀去砍柴晏啊。
谁家孩子不是爹娘的心肝宝贝,她凭什么要去砍别人家的孩子?
何况这个柴晏除了出身以外,也没有什么值得让她喊打喊杀。
即使是柴晏的出身,也不能成为她要砍人的理由吧。
李绮娘想不通,更想不明白,但是她心里却有些难过,她这个当娘的,是不是很失败,竟然让女儿认定她会不问青红皂白就要砍人。
李绮娘看着面前的菜刀,站了好一会儿,才施施然走回后厨。
“英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凶?”闺女不在面前,李绮娘只好去问吕英儿。
吕英儿连忙说道:“老板娘一点也不凶,无论是会昌街,还是工地上,谁不说老板娘是个厚道人啊。”
李绮娘叹了口气,别人说什么无所谓,关键是她闺女是怎么想的。
她喃喃说道:“我这个当娘的,没有尽到责任,我没有做好,从来就没有做好过。”
吕英儿一怔,没想到老板娘竟会这样说。
吕英儿自幼失恃,早就不记得被母亲疼爱的感觉了,在她看来,李绮娘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她从没见过哪家的娘像李绮娘这样惯着宠着自家闺女的。
李绮娘若是还要认为自己没有做好,那就没人能做好了。
吕英儿不知道要怎么劝解,只能怔怔地听着李绮娘小声低语:“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一直都是,所以她误解我是对的......”
隔了好一会儿,吕英儿才缓过神来,忙道:“老板娘,您快别这样说,少东家听到一定会自责的,少东家其实很孝顺的,只是她的孝顺不是做在表面上的那种,和别人不一样,但是她心里却是向着您的,不愿意惹您生气,总想让您高兴。”
李绮娘呆了呆,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上次那个叫秀竹的过来,少东家对她说,不许她再来,说您不想看到她。”吕英儿说道。
秀竹来过的事,李绮娘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颜雪怀对秀竹说过的那番话,李绮娘却是不知道的。
李绮娘苦笑,她一直想要一千倍一万倍地疼爱女儿,可是她却没有意识到,女儿也爱她,是的,她以前只是觉得女儿乖巧听话,可直到现在,她才想明白,她的女儿从来就不是乖巧听话的性子,可唯独对她却是这样。
女儿不是单纯的孝顺,女儿是真的疼她,爱她,把她这个娘放在心坎上了。
眼泪顺着面颊滑落,李绮娘下意识地抹了一把,原来早在她的不知不觉中,女儿的心已经被她捂热了。
今天晚上,李绮娘早早就回去了,她是带着食盒回去的,除了带给叶老夫人的晚饭,还有她给闺女包的羊肉馅饺子。
来开门的是珍珠,李绮娘这才想起,大半天没有看到珍珠了,原来也跟着闺女回来了。
“娘,您回来了,您怎么这么早啊。”
颜雪怀兴高采烈地跑出来,脸上没有半丝阴霾,一如春天的阳光,明媚灿烂。
李绮娘把饺子端出来,又让珍珠给叶老夫人送饭过去,看着女儿欢喜的笑脸,李绮娘心里柔柔软软,她伸手摸摸女儿的鬓发,柔声说道:“饿了吧,快点趁热吃,我回来的时候,董大姑娘已经在吃第二盘了。”
“哈哈哈!”颜雪怀能想像得出董万千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
李绮娘看着闺女把一盘子饺子吃得一个不剩,又给她端了一碗热水:“我怕路上洒了,没带饺子汤,你就喝点热水吧。”
颜雪怀听话地把水喝掉,问道:“娘啊,您让柴晏帮忙联系周大当家了?”
“嗯”,李绮娘看着女儿,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反而说道,“我看柴晏那孩子也不错,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很有教养,这种公子哥儿从小养得贵重,看上去高高大大,实则肠胃娇气得很,总在董记吃烧烤怎么行,对身体也不好,你让他以后来咱家铺子吧,还有你,那些烤肉偶然吃吃还行,总不能当饭吃。”
颜雪怀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啊,您知道柴晏的爹是谁吗?”
李绮娘微笑:“他全都和我说了,那孩子很坦诚,他还和我说,让我放心,他早就安排好了,决不会连累我们。”
“娘,您这就信了?”颜雪怀的眼睛瞪得更大,像两只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