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雄差点认不出孙氏了。
只见孙氏瘦了至少两圈儿,老了至少十岁,身上穿的是在乡下时常穿的粗布大袄,头发油腻腻的,不知道多日未洗,还是做饭时偷抹了猪油。
孙大雄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孙氏却已经拉着他哭了起来。
“亲人呐,我总算见到亲人了,大雄,你要是再不来,就连姑母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大杂院里住了那么多人,谁家晚上忘关门,说不定脚丫子就能伸到另一家床上去。
孙氏拽着孙大雄这么一哭,立刻就有好事的妇人凑上来看热闹。
若是在大街上,看个热闹还能隔条马路,可是在这里,那指指点点的手指头就差戳到两人脸上了。
“这人谁啊,咋像个叫花子?”
“是啊是啊,你闻闻,臭哄哄的熏死人了。”
郭老太太耳聪目明,先是听说孙氏的侄子来了,后来又听到孙氏哭得那个凄惨,现在又有人嚼老婆舌,郭老太太在屋里破口大骂,她不骂那几个妇人,只骂孙氏。
倒不是郭老太太的素质提高了,而是刚搬来时她才骂了一句,那几个泼妇就堵她门口骂了足足一个时辰,火力之强劲,只有她那死去的老亲家孙老太可以相比。
孙老太只有一个,可这里有好几个,好几个孙老太一起骂她,郭老太太还能怎么样,只能骂孙氏。
活该孙氏是现在颜家地位最低的,和那通房秀竹差不多。
谁让她被人看了身子呢,以前颜昭山就嫌弃她皮松肉懒,可毕竟她生了三个儿子,颜昭山也只能黑灯以后嫌弃她,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颜景修回到书院以后,颜昭山当着儿女的面,就骂她是不守妇道的破鞋,还说若不是为了颜景修的前程,早就把她休回娘家了。
因此,颜家搬到铁锅胡同没几天,大杂院里人人都知道孙氏让人看光了。
要不是孙氏现在的模样实在在磕碜,这大杂院里的老娘们,说不定就把她当成狐狸精日防夜防了。
就现在,郭老太太不管来的是不是孙氏娘家人,隔着门板便破口大骂,骂孙氏臭不要脸,骂孙大雄穷亲戚上门打秋风。
于是,孙氏与孙大雄的姑侄重逢,便在郭老太太的咒骂声中结束了。
孙氏看侄儿穿得太寒酸,便去拿了颜昭山和颜景修早就不穿的旧衣裳,又在衣裳里夹了二两银子,一并交给了孙大雄。
“先找个地方住下,姑这里实在没有空地方给你住。”
孙大雄知道自己是给姑母丢脸了,也没敢再问,便接了东西出了大杂院。
还没走出铁锅胡同,就看到有一家也在租房子。
和颜家住的大杂院一样,这家也是把院子里能盖房子的地方全都盖起来了,什么风水,谁还讲那些,恨不能把茅厕里也放上一张床,谁让新京城里的外地人越来越多呢。
别看孙大雄又脏又臭,可他身上还是藏着银钱的,他出来的时候,孙舅母把家里藏在炕洞里的银钱全都交给他了,再加上孙氏给的二两,孙大雄便在那家租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只能放下一张床,连桌子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