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柴浩笑嘻嘻地看着皇帝,皇帝瞪他一眼,道:“每年送上来的烈女节妇不知有多少,朕总不能亲自去核对吧。”
柴浩笑道:“说来说去,还是京衙的问题,是京衙审核不力,难怪知府大人想要尽快结案呢。”
京衙外面,案子审完了,百姓们依然意犹未尽,还在议论纷纷。
忽然,有人拍了拍福生的肩膀,福生扭头一看,顿时笑了:“邬二,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的?”
邬二嘘了一声,道:“我回来些日子了,还到国公府问了,门房说你出城去了。”
“我昨晚才回来的。”
邬家二公子七岁时曾拜刘庆云为师,而刘庆云之后投在齐慰门下,邬家先为了让自家子弟多些历练,便让邬二公子跟在刘庆云身边,那时刘庆云跟在齐慰身边时,便带着邬二公子,之后因为要去边关,才将邬二公子送回到邬家。
因此,邬二公子和福生从小便认识,两人性情相投,后来福生去了军营,邬二公子也回了邬家,可是书信往来,从未间断,只要有机会,便要聚一聚。
福生问道:“出了这事,杨大姑娘怕是做不成你继母了吧?”
“本来也做不成了,我此番回京就是办这事的。”
后面的话,邬二公子没有说下去,人多口杂,还是找机会再告诉小伙伴吧。
若不是那杨家不顾脸面,既不退聘礼,又扬言要去告状,他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今天这一出,连带着王家舅爷那位新近认识的好朋友,甚至这位宋大状,全都是邬二公子的安排。
至于害死王氏的人,是不是真是二姨娘,或者二姨娘是否还有帮凶,邬二公子并不关心。
次日,杨家族老做主,将邬家的聘礼退了回去。
事情摆在那里,王氏之死早不提晚不提,非要这个时候翻出来,还能是怎么回事?说来说去,就是杨大老爷不肯退亲引起来的。
唉,两家人好聚好散,有什么不好啊。
若说怪谁,还是要怪杨大老爷,若不是他治家不严,王氏也就不会死。王氏不死,杨素云不用守孝,这会子早就嫁去了邬家,不但不会有今日之事,杨氏一族也得到一份助力。
现在,什么也没了。
皇帝的心情却没好多少,回到宫里,便把太子叫了过来:“一个家族的繁荣兴旺,难道是靠着女眷们的贞烈牌坊来决定的?”
太子不语,自从您登基之后,烈女烈妇可真不少,您少批几个不就行了?
皇帝瞪他一眼,低着头难道朕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传旨下去,以后各级地方衙门,得再上报这类折子,现有的折子,一律不批,退回去!”
各地衙门几乎都有请批烈女节妇的折子,皇帝一声令下,所有的折子都被退了回去,并且以后也不行了。
这道旨意传出之后,几乎所有人全都联想到杨家的案子。
是了,是因为杨家搞出来的假货,所以才让整个大魏再也不能出贞洁烈女了。
有那好不容易才说服新寡的儿媳绝食自尽的人家,还没来得及上报官府,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偏又被亲家打上门来,于是两家人一起,找到杨家。
杨大老爷收监了,可杨家还在。
杨家族里的族老们又急又气,王家舅爷带着族里的人,守在杨家祠堂外面要银子,现在又有死了儿媳的人家上门讨说法,这都是什么事啊。
当务之急,是要先要打发王家的人,否则若是再次闹上公堂,杨家在京城便彻底抬不起头了。
王家舅爷请了王氏族里有功名的族公出面,与杨家谈判,最终,杨家赔偿王家三千两银子。
这三千两并非都是王家舅爷的,他要分一千两给族里,再拿出五百两给这位族公。
杨家拿出三千两给了王家,另外那家见了,眼睛红了,三天两头到杨家闹事,杨家现在只想息事宁人,索性拿了二百两出来,那家人这才做罢。
杨氏一族前前后后出了三千二百两,只是银子也还罢了,更重要的是脸面,还有子孙们的前程。
子孙们没少被人耻笑,就连女眷们回到娘家,也要被人问起这事。
族老们顾全大局,尚且能忍,可是老太太们忍不了。
那三千二百两,是族里各家凑出来的。
杨家可没有大富大贵的,这么多银子,分摊到各家,那也不少。
再说,惹出祸事的也不是他们,凭什么最后是他们掏银子。
“都怪素云那丫头,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的,平时从不把咱们这些婶子们放在眼里,这会子她家闹出这等丑事,她却在那里躲清闲,这可不行。”
“就是啊,若是她热孝里成亲,也就没有退亲的事,有邬家那门亲家,王家又岂敢去告状?”
“都是因为她!”
“她还想当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做梦!”
......
二姨娘死了,杨素云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杨家一群老太太大媳妇便找上门来,唾沫星子啐了她一头一脸,又把王氏生的长子拽过来,如今杨大老爷蹲大狱,杨大少爷便是一家之主。
杨大少爷被老太太们又拉又扯,吓得脸色发白,只能全凭长辈们做主。
当天晚上,杨素云只带着简单的行李,被送去了杨氏族里。
第二天一早,城门刚开,杨家的骡车便出城了,骡车里,五花大绑的杨素云被塞住嘴巴,大睁着双眼,愤恨地望着简陋的车篷。
杨家的祭田距离京城二百余里,那里有个小杨庄,住着杨家人口中的“逢年过节进京打秋风的穷亲戚”。
杨素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更没有想到,杨家人为了省下给庵堂的香火钱,竟然把她送到了小杨庄。
她想起了那个人,现在能帮她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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