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慰忙道:“不瞒殿下,微臣的舅兄也来了,此事与他相关,然他不信进宫,因此微臣才请七殿下代为相约,请殿下移步此处。”
舅兄?
太子心道,齐慰的舅兄不是那位前安远侯府的小公子,后来的青云岭土匪吗?据说现在他们一家子都来了京城,青云岭也散伙了,齐慰此时说起他来,难道是为了当年安远侯府的事?
安远侯府的那件事,如果周家人够聪明,是不应该重提的。
高宗疑心是真,周文璧造反也是真,安远侯世子麾下的两大营兵变更是真。
周家此时越是不提,当今天子对周家的愧疚便会越多,将来补偿给周小白的亦会更多。
落草为寇的周弘或许看不清这里面的事,可是还有齐慰,齐慰难道也看不清,看不透?
太子神色如常,可是眼睛却在齐慰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齐慰与这位太子打过几轮交道,太子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心思深沉,处事老练,当今天子尚是裕王的时候,也不如他。
齐慰知道太子一定是想起了安远候府的事了。
他站起身来,撩袍跪倒,说道:“臣有罪,时隔二十年,方知昔年鞑剌撕毁盟约,举兵进犯的真正原因。”
太子微眯双眸,沉声说道:“孤已经说了,这是在外面,不用多礼,坐下说话吧。”
从“我”又变成了“孤”。
自称“我”的时候,这是兄弟间亲戚间的私事。
自称“孤“,这便是国事,是朝堂事。
半个时辰后,太子的随从走出雅间,对候在门外的琉璃说道:“大爷让周家舅老爷进去。”
琉璃连忙把在走廊尽头,正在转圈圈的周弘叫了过来,周弘一脸的生不如死,昨天,他被两个妹妹轮流数落了几个时辰,大妹妹严厉也就罢了,他原以为的小可怜一般的小妹妹,脾气竟然也那般火爆,手指头都要戳到他脑门上。
周弘心里是有侥幸的,所以即使被两个妹妹数落了一通,他仍然不想过来,但是他知道,从齐慰带走纪婆子的那一刻开始,这件事便已脱离了他的掌控,为了阿阮,他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周弘垂着头,走进雅间,跪下行礼,头顶上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免礼,平身吧。”
太子的随从把一张椅子挪了挪,周弘谢过,只坐了一半,太子默默打量着周弘,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了,他听人说起过安远侯府的小公子,顽皮淘气,活泼可爱。
而眼前的刀疤脸大汉,周身上下,是再也看不出半分侯门公子的气质了。
太子想起了周昀,嗯,周昀看上去比周弘顺眼多了,虽然读书不行,可是却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好好培养,说不定也能成为栋梁之材。
太子淡淡说道:“周弘,你在青云岭的兄弟们,如今在矿山全都安顿好了吗?”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周弘惊愕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太子平静无波的眼眸。
太子微微一笑:“那么多的兄弟,一座矿山怕是不好安置,另一座呢,分过去人了吗?”
不仅是周弘本人,就连齐慰和柴晏也大吃一惊。
他们也不清楚的事,太子却早就知道了。
周弘脸色惨白,他重又跪倒在地,颤声说道:“草民有罪,不该私开矿山。”
私开矿山的事,他连自己的两个妹妹也没有说过实话,更别说齐慰和柴晏了。
可是太子却知道,不但知道他有两座矿山,甚至就连他把原先的兄弟们安置到矿山的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笑他还心存侥幸,以为只要把阿阮藏起来不见外人,阿阮的秘密就不会被人知道。
太子能查到他的矿山,便也能查到他的妻子。
以前没查,不是不想查,而是还没有查到这一步。
阿阮的身份被公开,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太子笑了笑,道:“听闻你也是刚刚进京,想来还没有来得及向衙门申报,孤不会治罪于你,七弟,明日你派人陪周大老爷往工部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偷懒,派人去实地考察一下。”
柴晏起身,道:“臣弟遵旨。”
太子又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周弘,说道:“周大老爷有何打算?”
此时的周弘,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衣裳:“草民胸无大志,只想与妻儿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太子看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温和,他说道:“你出身将门,纵不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也应为朝廷尽一份力,何况你此番向朝廷献了两座矿山,献矿有功,本该重赏。这样吧,孤和吏部说一声,给你在京城找份差事,你的妹妹嫁在京城,你们一家以后也留在京城吧。”
周弘心中一沉,两座矿山就这么没了?
不仅如此,太子还要把阿阮放在眼皮底下看管起来。
太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继续说道:“孤听陆二先生说过,你儿子虽然不是读书种子,可却是练武的好苗子,看来有先祖之风,孤看他和皇长孙在一起玩得挺好,不如就让他进宫吧,给皇长孙做个伴读,你看如何?”
周弘身子一颤,他不傻,太子让周小白进宫,不仅是伴读,而且还是人质!
见周弘迟疑,齐慰干咳一声,周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谢恩。
太子挥挥手,笑着对齐慰说道:“孤知道你肯定舍不得你儿子,所以这伴读的位子就给别人了。”
齐慰忙道:“微臣多谢殿下体恤,微臣年纪一大把,方才有子承欢膝下同,难免溺爱了一些。”
太子哈哈大笑,说道:“这地方环境不错,菜也不错,以后孤会经常过来,定国公可不要吝啬啊。”
“殿下能来便是蓬荜生辉,微臣替夫人谢过殿下。”齐慰连忙谢过。
太子的目光扫向周弘,说道:“周弘,你的运气不错,有两个好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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