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一怔,忙道:“在下有一子一女。”
“有女儿啊,那很好,不知令嫒芳龄几何?”朱大夫问道。
周弘不知道这位老大夫为何问起自己的女儿,便道:“十六,不,十七了。”
朱大夫点点头,重又铺平一张纸,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字,写完,他对周弘说道:“尊夫人这病,需要有亲近之人时常开解她,缓解她心中的躁虑,老朽把注意事项写在纸上了,劳烦周老爷交给令嫒,让她按照老朽写的这些,与尊夫人相处,这不是一两日的事,或许要一年两年,甚至更长时间。”
周弘怔怔一刻,又看看纸上写的那些注意事项,他想到自家闺女,连忙问道:“大夫,这事一定要让我闺女去做吗?我不行吗?”
朱大夫反问:“周老爷与夫人伉俪多年,想来也曾开解过,可有见效?”
周弘摸摸自己的脑袋,无奈苦笑。
朱大夫笑着说道:“周老爷毕竟是男子,难免会不拘小节,而令嫒是年轻姑娘,温柔娴静,更能照顾母亲的情绪。”
送走朱大夫,颜雪怀连忙从周弘手里要过那张纸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唏嘘,若是换成吕英儿,或者唐茹,一定能按照这上面写的注意事项,即使不能做到优秀,也能来个优良。
可偏偏阮娘子的女儿是周大傻子。
颜雪怀很担心,让周万千去开解阮娘子,说不定会令阮娘子病情加重,母女俩在屋里上演全武行。
周大当家和李绮娘也有同样的忧虑,包括周弘,他们甚至不敢让周万千去试一试。
周弘叹了口气,说道:“阿阮喜欢腊梅,当年她为了腊梅,就敢和那拐子去拼命,我看她是把腊梅当成半个闺女了,我让腊梅照着这上面写的,去试一试。”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晚上,周万千跑来和颜雪怀一起睡觉,颜雪怀便说起今天朱大夫给阮娘子诊病的事,周万千眨着大杏眼,问道:“咦,你们都相信那什么阮娘子真是我娘?”
颜雪怀头疼。
“你该不会还是不相信吧,那小白呢,他相信吗?”
周万千拧着眉毛:“我当然不相信了,我问过小白,他说如果我相信,他就相信,我若是不相信,他也不相信。”
颜雪怀头更疼了。
“没错,我们,你大姑姑、你小姑姑,连同我,连同你爹、你小姑父还有小满,我们这些人,全都相信,阮娘子就是你和小白的亲娘。”
颜雪怀伸手从周万千头上拔下一根珠钗,说道:“看到这根珠钗了吧,这是你爹给你带回的那套珍珠头面里的吧,你以为那套头面是你爹给你打的吗?不是,这是阮娘子自己画的图样子,用自己攒的上好南珠,请了银楼打制出来的,你爹路过许阳时去看她,她便把这套头面交给你爹,让你爹带给你。
你说你爹从来没给你买过首饰,这是第一次,对吧?
因为这根本不是你爹买的,而是你娘给你的,是你娘,你亲娘。”
周万千一把抢过珠钗,拿到头下看了又看,还是不可置信:“这真是我娘给我的?我真的有娘?”
“除了孙猴子,没谁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颜雪怀无奈地说道。
周万千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立刻来了精神:“你见过我娘吗?我娘是扬州瘦马吗?”
颜雪怀瞪她一眼:“我没有见过你娘,不过我知道你娘出身很好,她是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那咋就看上我爹了呢?眼瞎?”周万千更糊涂了,即使她爹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可她爹长得不好啊,脸上还有那么长的一道疤。
话本子里的大家闺秀,看上的都是小白脸。
她爹的脸虽然不黑,可也不白啊。
颜雪怀便把她听来的关于阮娘子的事,添油加醋,全都讲给周万千听了。
她讲得声情并茂,讲了足足一个时辰,嗓子都哑了。
其间,周万千拍了几次桌子,跳起来了好几回,差点就要提上刀出去拼命。
等到颜雪怀全都讲完了,周万千反而不喊不叫了,她怔怔发呆,忽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等她的哭声小了,颜雪怀递上帕子,周万千接过来,狠狠地擤擤鼻涕,说道:“我真不是人,我娘吃了这么多的苦,我却听信王招娣的话,以为她是扬州瘦马。”
颜雪怀还能说什么,算了,知道自己错了,已经是进步了。
第二天,周小白放学,就看到了等在书院外面的周万千。
姐弟两个跑到周弘的那处小宅子外面,想敲门,却又不敢,亲娘有病,不肯见外人,亲娘没有见过他们,说不定看到他们会发病。
这姐弟两个鬼鬼祟祟,以为没人留意,可是他们从书院门口走开时,就被齐慰和小满看到了。
今天有兵法课,齐慰上课后没有离开,在书院里喝了会儿茶,等到小满下学以后,父子俩一起回去。
小满:“这个时辰万千表姐应该是在千味居啊,再说,她平时不来接大白的。”
齐慰想得更多,这两个和自家的孩子不一样,自家两个孩子省心,这两个不省心,想想他们以前做过的那些事,齐慰决定,还是跟上去看看,这里是京城,可不能让他们再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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