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在深山老林里躲了十几日,担心惊动那些土匪,我们甚至不敢打猎,靠吃野果挨了过来。
再后来,前一任东家终于收到儿子被杀,矿山被抢的消息,请了官府的人过来剿匪,我们便趁着这个机会从另一条路上下了山,离开了那个地方。”
李绮娘心中一动,问道:“这五个女子当中,便有阮娘子?”
周弘点头:“当时我并不知晓,她为了保护自己,遮盖了原本的容貌,加上又是脏兮兮的,我没有认出她来。
其实那个时候,即使她没有遮盖容貌,我也认不出来,那天晚上,我还没有醒酒,醉醺醺的,根本没有看清她的相貌,只是知道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而已。
后来我们三个带着她们五个,连同小梅,又走了十多日,才终于确定平安了。
我们三个去做了一票买卖,弄了些银子,买了衣裳和干粮,分给五个女子,让她们有家的回家,没家的自己想办法。
这一路上,阿阮,对,就是那个抱着小梅的女子,她就是阿阮。阿阮一直抱着小梅,没有和小梅分开半刻。
那时我已经看出来了,阿阮和那个年纪较大,用瓷片威胁我兄弟的女子,她们两个是一伙的,后来从另外三个女子的嘴里,我也知道那个人牙子,就是被她们两个杀死的,趁着村里走水,一起逃跑的主意,也是她们两个想出来的。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见阿阮依然抱着小梅不肯松手,便对她说,我把你们救出来,也不用你们报恩,这孩子是我兄弟的外甥女,我兄弟已经不在了,他临终前就有这么一个心愿,我必须替他完成。你们放心,我会找个好人家,把这孩子养大,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是阿阮却还是不放松手,我是真的不敢再动手去抢了,那时我手上被她抓的伤还没有好呢。
我就问她,你想怎么办?
阿阮还是抱着孩子不说话,那个上岁数的女子,对,她就是阿阮身边的纪婆子。那时她三十多岁,那些女人们称她为纪大姐。
纪婆子看看我,又看看小梅,便柔声劝阿阮,把小梅交给我,她说,咱们现在的情况,自身难保,与其让孩子跟着咱们受苦,还不如把孩子交给他们。
而这个时候,另外三个女子拿了钱和干粮以后,已经走了,就只有阿阮、纪婆子和小梅。
我看那纪婆子对阿阮说话的态度,不像是姐妹,倒像是主仆。
于是我便多嘴问纪婆子:这是你家小姐还是你家太太?谁把你们卖给人牙子的,也是被家里人给卖的?
没想到我话一出口,纪婆子就翻脸了,吼道:你管得着吗?别以为你把我们带出来,就能管这管那。
我那时也还年轻,血气方刚,自是也不高兴,撸起袖子便要动手,我的拳头刚刚举起来,阿阮便开口了。
她平心静气地对我说:纪妈妈是我的乳娘,我们在路上遇到贼人,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担心被贼人追上,便乔装改扮到了小镇子上,没想到却被人掳了卖给了人牙子。好了,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了,你还有要问的吗?
说完,她就把小梅交给了我。
我接过小梅,看着纪婆子扶着她,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小梅和阿阮在一起多日,已经有了感情,见阿阮走了,小梅嚎啕大哭。
阿阮心中也是不舍,和纪婆子一起转身回头。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忽然就心软了。
我问她们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回家,家在哪里,说不定我们能顺路送她们一程。
阿阮淡淡一笑:我已经没有家了,但是天大地大,总能找到一处栖身之所的。
说着,她又走过来,摸摸小梅的脸蛋,说道:乖,跟着舅舅们走吧,以后有缘,说不定咱们还能见面。
说完,阿阮便又和纪婆子走了,这一次,我想都没想,就冲着她们的背影大声喊道:我们一起走吧。
阿阮没有回头,纪婆子却转过身来,冲我怒目而视:你安的什么心?
我知道她们一定是误会了,便解释说道:我不是好人,可也不能算是坏人,我有很多兄弟还在等着我回去,我们都是男人,没办法照顾这个小女娃,我看她和你们也有了感情,不如这样,我出钱,给你们找个安身之地,你们帮我照顾孩子,你们看如何?”
而这时,小梅一直在哭,伸着小手不停地喊着姨姨,纪婆子和阿阮,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阿阮走了过来,她伸出双手从我手里抱过小梅,对我说: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是不祥之人,你收留了我,可能会被我连累,引火上身。
我当时一听就笑了,然后我的两个兄弟也跟着一起笑。
我对她说:我们杀人越货,坏事做尽,咱们还不知道谁连累谁呢。
我知道阿阮是动心了,可是纪婆子却还是不太愿意,阿阮不停地拽她的衣袖,纪婆子终于点头,对我说道:我们可以帮你照顾孩子,可你不许翻后帐,如果你真想翻后帐,那就朝我来,和我家娘子没有关系。
唉,当时我并不知道纪婆子所说的翻后帐是什么意思,小梅哭得让人心烦意乱,我也顾不上这么多。
就这样,我们来时三个人,回去的时候变成了六个人。
这一路上我渐渐发现,阿阮惹上的麻烦定然不小,她和纪婆子躲躲闪闪。
我原本还想把她们安顿在平城,毕竟我们这群兄弟日常出没的地方,就在平城附近。
可是阿阮死活不肯,还说要离平城越远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