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明军将领骇然:“还来?这些建奴都疯了么?死了这么多人,还要继续拼下去?”
卢象升冷然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不死,他们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会继续冲锋的!不过不要紧,雷时声!”
“末将在!”
“累不累?”
雷时声颤抖着双手,勉强笑道:“侯爷,我从来没有杀得这么过瘾!”
“本帅带一千骑兵走,建奴必然追击本帅,你要负责把这些人马,收拢一下,看看还有多少粮食,带到额仁达布散淖尔……”
“北上,不是南下?”
“南下绝对是死路一条,我们回不去!”
卢象升叹了口气道:“我们能做的是,就是尽可能的坚持下去,这个残局,只有程帅才有能力收拾了!”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数匹骏马嘴里喷着白沫,打老远就狂叫:“冠军侯!冠军侯!
雷时声看清对方的旗号和服饰,皱眉道:“是关宁军的骑兵,他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卢象升感觉眼皮直跳,但是他还是迎了上去,向这几名关宁军骑兵一拱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几名关宁军骑兵已经滚鞍下马,拜倒地在,其中一人卸下头盔,叫:“冠军侯,还记得末将么?”
卢象升仔细打量此人,只见他身材高大,脸上总带着几分桀骜不驯,很是熟悉,他很快就想起来了:“你是……祖将军,本侯在中军大帐里见过你。”
祖宽欣喜的道“原来侯爷还记得末将,真是太好了!”
卢象升问道:“祖将军,你为何匆匆而来?前方情况怎么样了?”
祖宽同来的一名关宁军将官说:“情况有变!”
卢象升心头一紧:“怎么了?”
那将官飞快的说:“朱大帅盛京一带遭遇建奴主力,大战一场,建奴大败,我军穷追猛打,眼看就要大胜了,谁知道中了建奴的圈套,建奴早早在三神山设下了埋伏,待到我军追得人困马乏后伏兵四起,已经将我军主力团团包围了!”
所有人都面色剧变。
卢象升神情苦涩:“我就知道会这样!”
那将官说:“形势危殆,圣上也没了主意,所以派末将等人前来请侯爷过去,委以三军统帅重任!”
就在这时,雷时声望着这名关宁军将官。虽然后世,满族人与汉族人已经看不出区别来,然而在明朝,满人和汉人的脸型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特别脸型,他们的脸更长一些,俗称马脸。其次是他们的眼睛更小,眼窝更浅,看上去脸很平。
特别是眼睛是最大的区别,他们的眼睛黑眼珠几乎没有,眼睛颜色偏黄或褐色还有更加珍贵的灰色的眼睛,即瞳孔的颜色偏蓝灰色,在夜晚用灯光照耀会更加明显第二部分眉眼距超宽,抬头纹明显,明显区别于汉人。
雷时声就警惕了起来:“任命文书何在?”
“任命文书和帅印都在此。”
那名将军拿出一个上好沉香木做的锦盒慢慢打开。
然而,这名将领打开锦盒,里面不是什么文书,反而是一只造型精美的手铳,而且不是普通的手铳,居然是双管手铳。
那名将军拿起手铳,直接对准卢象升。
说时迟,那时快,卢象升身边的一名亲卫直接扑向那名关宁军将领,而一边的祖宽突然一跃而起,拔出腰刀一刀劈向卢象升!
“砰砰砰……”
祖宽仿佛感觉自己被一头犀牛踢中,他身上溅出三朵血花。
卢象升大袖里的左轮手枪响了,不到三米的距离,卢象升可没有打偏的可能。
祖宽感觉自己的身上的力气,仿佛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迅速抽空:“伱……”
卢象升望着已经中弹,缓缓闭上眼睛的亲卫杨世固,杨世固满脸是血,已经说不出话来。
可以看出,杨世固脸上没有后悔,反而一脸坦然。
卢象升再次出枪,击中那名关宁军将领的胳膊:“你是谁?”
“噶喇依按班图鲁什!”
噶喇依按班汉语的意思是前锋统领,这是甲喇额真级别的将领。
“为何要刺杀卢某?”
那名刺客嘿嘿冷笑,一言不发。
卢象升感觉这句话问得特别多余,建奴为什么要刺杀他,还需要理由吗?如果建奴有机会,弄死程世杰一百次,一万次的心都有。
雷时声心头火起,拔出匕首上前照着图鲁什这个建奴巴图鲁勇士的大腿就是一刀,怒喝:“说!不说老子就将你大腿上的肉一块块的剜下来,或者把你衣服剥光挂到旗杆上,叫你求生不得,救死不能!”
图鲁什痛得浑身一抽搐,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冷笑着说:“你们只管逞威风吧,抓紧时间,因为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们很快都要变成死人了!”
卢象升问:“你什么意思?”
“冠军侯,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次北伐你们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我们的圈套!你,还有你的军队,很快都会被漫天黄沙埋葬,就连那个蠢得像猪一样的天子也一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图鲁什放声狂笑:“我说你们都上当了!从一开始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老老实实的听从指挥,来到了人家早就为你们准备好的砧板上,伸长了脖子!你们一个都别着活着回去,一个都别想!灭了你们之后,整个北直隶再无能战之师,届时我大清大军大举入关,席卷整个北直隶,易如反掌!关宁军追随他们入关,至少也能……”
图鲁什的话说这到这里,因为卢象升太过激动,一不小心把图鲁什的肋骨按断了,肋骨插入他的心脏。
就在这个时候,唯一卢象升身边的天雄军将士,莫约一百来人,他们都望着其中一名年龄过半非的百总。
这个百总是大名府大名县黄氏族人,也是宗老之一。
他望着众人道:“现在抽生死签!按照惯例,抽中生签,负责收尸,照拂孤儿寡妇,抽中死签,那就死战!”
宗族,宗祠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种以祭祀祖先为核心的民俗活动。宗祠是家族的精神象征和凝聚力的源泉,也是家族历史和文化的载体。
生死签文是指在家族面临外敌入侵或其他危机时,由全族青壮年男子自愿抽签决定出战与否的一种契约。生死签文通常写在两张纸条上,一张写“生”,一张写“死”。抽到“生”者可以留在家中保护老弱妇孺,抽到“死”者则要拿起兵器与敌人血战到底。
天雄军与宁海军不一样,宁海军是依靠军纪,成立的现代职业军队,而天雄军则是一支典型的宗族为纽带,血缘关系组成的军队,他们一旦伤亡惨重,就会越战越勇。
历史上,天雄军最后一战,五千天雄军将于面对十一万清军,全军阵亡,拼杀到最后,仅余数十人。
现在天雄军到了危险的时候,卢象升还没有下达命令,各宗族开始纷纷抽生死签,一旦抽到死签,或是为族而战,进入祖谱,或是为国而战,不死不休。
一旦开始抽生死签,那就意味着天雄军要拼命了。
这是宗族文化,两千年来,早已铭刻在每一个华夏子孙的骨髓里。也许他们识字不多,但是,他们都知道,该出手的不能怂。
但是当国家危难之际,当整个民族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挡在敌人面前,告诉他们,此路不通!死?不就是个死吗,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死了,我们也是鬼雄!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儿……”
随着生死签抽出完毕,马踏燕然的歌声响起。自古燕赵多义士,在大厦将倾之际,这些普通的明军将士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反复吟诵着这悲凉豪迈的诗句,与滚滚而来的满洲铁骑展开了殊死厮杀!
卢象升知道,他恐怕再也看不到这些将士了。不需要他的命令,这些将士都会与建奴血战到底,战至最后一人。
“侯爷,元城马三喜率元城马氏,一百六十三健儿,先走一步!”
“侯爷,大名县黄富贵,率黄氏九十二建儿,先走一步!”
“侯爷,南乐刘荣……”
“侯爷,东明王景春……”
“侯爷,南乐郭虎!”
“侯爷,元城马洪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