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赵文才返回骑兵本阵,望着众将士道:“陕西籍,出列!”
“呼啦!”
随着赵文才的一声令下,六千余骑兵中大约有三四百人出列。
“河南籍,出列!”
这一次真正出列的只有二百多人。
“山西籍出列!”
这一下同样也有三四百人出列。
程世杰望着这八九百人道:“对面的流寇,都是活不下去的流民,伱们也知道,咱们宁海军的真正战斗力,一旦动了刀兵,他们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你们去劝他们投降,本帅向你们保证,可以不杀一人!”
“是!”
这八九百名骑兵一动,对面的流寇这才他发现,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一支骑兵。流寇也好奇的瞅着这支骑兵,像是在看怪物。没办法,宁海军的装备跟明军的不大一样,椭圆的头盔上黑色的盔缨迎风飘扬,黑色的铠甲显得简洁而坚实,怎么看都不像是明军。他们好奇的瞅着斥侯们,像是在看怪物。
就在双方僵持了好大一会儿,宁海军的骑兵开始大喊道:“对面的兄弟,你们是哪个营头的?”
对面的流寇首领叫:“我们是八大王麾下一堵墙部下,在下贺九仪,听你的口音,应该是榆林人吧?”
“没错,我是榆林人!听你的口音,应该是岐山人吧?”
贺九仪高兴的道:“兄弟你去过岐山啊?”
这个时候,孟恩生怕程世杰不知道谁是一堵墙,就解释道:“这是张献忠麾下前锋营,营主就是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绰号一堵墙!”
程世杰倒是第一次听说孙可望居然有一堵墙的绰号,李定国倒有万人敌以及小尉迟的绰号。
“去过,岐山臊子面,一绝!你们怎么跑到湖广来了?”
贺九仪叹气道:“没得法子,不是旱灾就是蝗灾,庄稼颗粒无收,赋税却越来越重,官府也越逼越狠,大伙都活不下去了,只好四处逃荒,能活一天算一天。”
“是啊,这年头想活下去可真不容易……麻城这边怎么样?”
贺九仪苦笑道:“也不怎么样,河南一样很穷……上万人涌过来,走在前面的人把能吃的东西通通给搜刮清光了,我们这些走在后面的挖地三尺,也弄不到一点能吃的东西,靠掏田鼠窝弄了点草籽,将就着吃了个半饱。现在大军正准备围攻麻城,如果能把县城打下来,还能吃上几顿饱饭,如果打不下来,我们肯定得饿死了。”
程世杰上前道:“洗劫乡里、围攻县城可是要杀头的,你们就一点都不怕?”
贺九仪沉默了好久,才无奈的道:“怕,当然怕,可是……我们饿啊!”
一句“我们饿啊”极其辛酸悲怆,让程世杰也为之动容。
“你们不怕宁海军吗?”
贺九仪道:“我们怕啥?左右是个死,如果死之前还能吃上几顿饱饭,值了!”
什么叫烂命一条?
什么叫破罐子破摔?
程世杰算是开了眼界了,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我给你们找个吃饭的地儿,你们愿不愿意?”
程世杰望着众流寇道:“你们给帅种地怎么样?包你们一日三餐,你们可以为本帅种地!”
“有这么好的事?”
流寇们有些难以置信。
程世杰笑了笑道:“当然不会是这么好的事,本帅很黑的,给本帅种地,本帅要收七成租子,除了吃饭之外,你们只有三成粮食……”
贺九仪道:“粮食给我们三成?那我们要交多少税?”
“税不用你们管了,本帅负责!”
贺九仪又问道:“那我们需要服多少天役?”
“不需要用服役!”
程世杰笑道:“如果出工,本会按规定付工钱!”
贺九仪道:“你是官军?”
“没错,本帅程世杰!”
“你是程……程阎王??”
程世杰一脸愕然,卢阎王不是卢象升的绰号吗?怎么按到了自己头上?
宁海军骑兵刷一声抽出马刀,或擎起强弩,对准了这些还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流寇,齐声大喝:“快快投降!”
六千宁海军骑兵整齐大吼,声若雷震,杀气毕现。
这伙流寇足足上万人,却恐惧的连连后退。人再多又有什么用呢?看看人家那装备吧,再看看人家这种剽悍,比自己这帮叫花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有人想跑,可是宁海军骑兵配合默契,没等他们开溜,就撒开队形,将他们围在了中间,这股流寇当中顿时一片混乱,男人在骂,孩子在哭,妇人边哭边骂,乱成一锅粥了。
贺九仪吓得连声带都变了形,嘶声叫:“兄弟们,姐妹们,这帮狗官兵不给我们活路,非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我们跟他们拼了!”
流寇们的声音尖厉,面目扭曲道:“跟他们拼啦!”
各自高高举起手里那简陋得可笑的武器,围成一个圈子将女人和孩子保护在中间,挺着胸膛面对着斥侯们的强弓劲弩,手虽然抖得厉害,但没有一个丢下家伙逃跑的。
圈子里的都是他们的父母、妻子和孩子,他们跑了,妻儿老小怕是一个都活不成,任何一个还有一点责任感的男人都不会这样做。无路可走了,只能拼死一战了。
赵文才皱起眉头::“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还是投降吧!我们不想杀人,你们别逼我们!”
别看这些流寇的脑袋值十亩地,可问题是,其中将近六分之一的宁海军士兵,是陕西、山西以及河南籍,他们面对同乡还真下不去手。
贺九仪梗着脖子道:“你以为我们会信你的鬼话吗?在陕西,那个姓洪的狗官也说降者不杀,或者只诛首恶,胁从不究……这些我也不是很懂,反正说得很漂亮,但是等我们投降之后,他马上把我们杀清光了!”
这些流寇们纷纷叫道:“我们很多同乡被洪狗官杀了,死得不明不白!”
“老回回好多手下投降后被洪狗官斩首!哼,你们还想用这招骗我们?做梦去吧!”
“我们宁愿被你们当场格杀,也不要在投降的任凭你们处置!至少这样我们可以死得明白一点!”
“大家都是男子汉,要打便打,要杀便杀,痛快点,少玩花样!”
程世杰望着众流寇道:“你们再不投降,本帅可放绝招了!”
“放马过来吧,怕死不是爷们!”
程世杰自然没有下令进攻,而是直接朝着身边的亲卫道:“给我一支箭!”
程世杰将一支箭插在馒头上,放在前面的火堆上烤起来,不多时空气中就弥漫着烤馒头的香味。
其他宁海军将士也明白了程世杰的意思,纷纷翻身下马,然后拿着随身携带的冷馒头,开始在火上烤起来。
馒头一旦被火一烤,那香味就会散发出来,不多时,空气中的烤馒头的香味越来越浓郁,有的宁海军士兵甚至是拿着肉干,在火上烤着。
这个香味更加诱人了。
随着香味飘到流寇阵中,流寇阵中就响起了吞咽口水的声音,还有不少孩子直接就馋哭了。
大人哄着孩子,可孩子不听。
就在僵持的过程中,一名莫约二十多岁的流寇妇女,搂着一名八九岁的男孩,还有一名四五岁的女孩,她朝着贺九仪磕头:“贺统领,孩子实在受不了,要不俺去试探试探那些狗官!”
贺九仪道:“你不怕程阎王要了你的命!”
“他想要,俺就给!”
妇女苦笑道:“不就是一条命吗?我们大不了一起死,一家人一起死!”
贺九仪沉默起来,这名妇女是贺九仪的老兄弟张少壮的妻子韩氏,韩氏是米脂人,正所谓碎的的汉子,米脂的婆姨,说得就是米脂出美女。
如果不是张少壮救过贺九仪的命,有贺九仪庇护,韩氏就算不死,也保不住清白,在贺九仪想来,如果程世杰能够看上韩氏,网开一面,也算是成全了贺九仪的情义。
随着本着求死心态的韩氏带着一对儿女走向宁海军,作为千金买马骨的马骨,程世杰亲自将自己烤好的馒头递给这个流寇妇女。
韩氏接过之后,并没有吃,而是静静的看着程世杰。
程世杰笑道:“放心吧,没毒!”
韩氏跪在程世杰面前:“求大老爷开恩,给我们张家留条后!”
说着,韩氏将馒头递给自己的儿子。
那个瘦得不成样子的男孩,接过馒头,狼吞虎咽,直噎得翻白眼,程世杰递过一个水壶,喝了好几口水,这才缓过劲儿。
程世杰道:“本帅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话算话!”
说着,程世杰又将几颗馒头送给韩氏母女。
现在天色越来越亮,即使没有火把,视线也看得清楚,流寇看着韩氏母女吃着烤馒头,喝着水,羡慕极了。
“贺统领,俺就不信了,这些狗官,这狗官会拿这么多馒头出来,大统领,俺去试试他们是不是诚心!”
“大统领,我不怕死,就算死了,能吃上一口馒头也值了!”
越来越多的流寇向宁海军投降。
“站住,别动!”
任凭贺九仪如何呼喊,他甚至拿起刀砍人,可依旧阻止不住这些流寇的投降之心,贺九仪和其亲卫被流寇们冲散。
这些流寇一边跑,一边扔下手中的家伙:“我们投降了,别杀我,给我馒头!”
在流寇们的眼中,这些烤馒头实在太香了。
至于程世杰是不是诱杀他们,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了,为了一口馒头,他们宁愿吃了馒头后,再被砍头。
宁海军一枪没放,一万余名流寇全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