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杰其实并不想学习孙承宗,如果他有几万骑兵,那肯定跟建奴死磕到底,不死不休,可问题是,宁海军的骑兵虽然有两千余人,三打一的情况下,勉强保持不败,二对一,居然干不过建奴,这是经过实际检验的。
在这种情况下,程世杰也没有其他选择。
虽然说宁海军的步兵已经具备了硬刚建奴骑兵的实力,可问题是,步兵面对骑兵的时候,永远处于劣势。
建奴只要看到宁海军的迅雷铳火力密集,他们还会往上冲吗?
答案是肯定的,除非建奴的脑子被门夹了,或者是被驴踢了,他们才会顶着枪林弹雨冲锋。
在宁海军的骑兵没有形成对建奴的压制性优势下,程世杰只能采取这种办法,以堡垒战术步步进逼,将主动权从建奴手里抢回来,最好能迫使建奴来打一场他们最不擅长的攻坚战。
这样以来,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宁海军的兵力严重不足了。
“扩军!”
沈明遇指着舆图上标准的海州卫和复州卫沿线十二座新修缮的城堡道:“这一线十二个城堡必须驻军,哪怕每个城堡驻一个司二百六十人,这也需要十二个司,三千一百二十人。”
宁海军全军已经超过两万人马,而且全部都是战兵,可问题是,这其中水师部队占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名额,还有两千余骑兵,以及程世杰的侍卫局六个司一万两千人马。
事实上宁海军步兵的战兵人数仅仅左右两个都司,一万两千六百余人。若是再抽调三千一百二十人,全军野战兵力仅剩八千人马。
虽然说八千人马不少了,可问题是建奴有八个旗,任何一个旗都超过七千五百人马,一旦打起来,宁海军的胜算不高。
更何况,金州城的大本营,以及盖州城、海州城、复州城,肯定也要留守部队,这样再分兵的情况下,宁海军的兵力还真不够用。
直到现在,程世杰也意识到宁海军出了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不大。
宁海军是一支以战斗为主的野战军团,以前的时候,宁海军不需要防守大本营宁海城,因为没有哪个土匪不开眼,学秦五,主动进攻宁海军。
可建奴不一样,建奴并不怕宁海军,中宫直进,直捣黄龙,这也是建奴用兵的习惯性手法。
别说金州、盖州这样的腹心地带,只要给建奴机会,他们连北京城也敢打。
“扩军,必须扩军!”
张裕也想扩军,毕竟程世杰侍卫局,一千二百人是从右都司抽调的,而右都司本来就比左都司人数少,现在更少。
周延栋冷笑道:“你们说得倒是轻松,知道去年十二月份咱们花了多少银子吗?足足八万多两银子,咱们宁海军的底子薄,屯田军还没有一文钱的收入,全是开支,又要垦荒又要兴水利,州府的用度也越来越紧了!”
争论了好一会儿,众宁海军将领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着程世杰:“不知大帅意下如何?”
“扩军势在必行,至于军费开支问题……”
程世杰郑重的道:“咱们宁海军的规矩,没钱的时候,就去抢一票!”
“可现在建奴也穷……”
程世杰淡淡一笑:“这个,其实不是问题,咱们宁海军今年至少可以开垦三百万亩田地,哪怕一亩地收三斗税粮,也有三十万石,再从百姓手中购买一些,粮食问题就可以自给自足,只需要一个前提,咱们要把建奴挡在凤凰城、秀岩城、石桥堡、松林堡一线,建奴不能南下,辽南就是咱们的后花园。本帅的意见是,扩军,但是也有一个问题,新军要想形成战斗力,最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建奴应该不会给我们时间……”
“那大帅的意思……”
“本帅计划成立宁海军守备都司指挥使司,也就是咱们宁海军步兵部队的第三个都司,你们也太看不起建奴了,一个镇堡放一个司,你们这是瞧不起建奴啊!”
程世杰一边思考,一边斟酌着词语道:“本帅的计划是,宁海军分成野战和守备两个体系,野战体系暂时编制不变,守备军体系,每座城堡驻防一个整编局,两个司加直属部队,共计七百五十人,设守备把总一人。新编守备都司,下辖十五个局!”
众将领一阵欣喜。
这样以来,宁海军就扩军一万一千两百人。
程世杰接着道:“另外就是右都司,右都司不满编,现在一并办了,再招募两千五百人,让左右都司编制一样,全都司六千八百人!”
说到这里,程世杰看向旁边的宋献策。
随着程世杰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宋献策很快就明白了程世杰的意思。
东江军在辽南的两万六千余人,程世杰这是准备薅羊毛了。
他已经养了东江军这支军队两个多月,虽然程世杰有节制东江军的权力,但是不给这些东江军名义,宁海军将士不拿他们当自己人,而东江军也认为自己不是自己人。
现在轮到宋献策出马,私下里给东江军将领交流一下,只要脑袋不傻,这些东江军士兵会自己选择自己的去路。
在后世,还有一个说法,叫“自由公投”。
……
望台镇,地处海州的山麓与平原的过渡地带,地形轮廓呈一阔叶形。地势为东高西低阶梯状。地形有低山、丘陵、平原。
此时的望台镇,两千余名东江军士兵正在沿着山谷修建防御工事,这些东江军士兵工作热情非常高,很多人因为两个多月的饱餐,身上多了几斤肉。
他们将一块一块的石头烧热,然后冷水浇上去,石头就会受到热胀冷缩的原理,发生崩裂,形成一块块的石料,石料会被送到窑厂,烧制成石灰,然后作为建筑材料,混合成三合土,夯实成城墙。
负责驻守望台镇的东江军参将则是尚可义。
“呜呜……”
吃饭的号角声响起,这些干活的东江军士兵,急忙收起手中的工具,开始排队,先到炊事兵准备好的木盆前洗手,当然这里面是热水,一个队分到一盆。
洗好手的东江军士兵迅速集结,列队,然后拿着饭盒,一个接一个上前领饭。
东江军的伙食与宁海军的一样,没有杂粮,没有陈粮,都是白面馒头或者包子,也有米饭,当然,区别是这个时期的馒头并不是白如凝脂,而是带着青黑色,这是纯天然没有添加剂也没有加入漂白剂,更健康。
每个士兵的口味不同,但是肉食是所有人的最爱,几乎超过八成的士兵喜欢吃羊肉馅的包子,这些羊肉,都是来自谢景林的收获。
他带着商队,带着盐巴、茶叶、铁锅、煤球炉等物资,抵达丹东附近,与那里的建奴交易,这个冬天建奴有不少羊、牛、马冻死,谢宗泽就以极低廉的价格把这些冻死的羊肉,以略贵于羊皮的价格买下来。
羊皮可以制成皮衣,皮靴,羊肉和牛肉则成了东江军或宁海军士兵嘴里的肉,当然现在天气寒冷,也不用担心这些肉会变质,在辽东可是拥有纯天然的冰箱。
爱吃包子的领包子,爱吃馒头的领馒头,爱吃米饭的领米饭,管够。他们在地上铺了一张张很大的桑皮油纸,十二个人一队坐在一块,萝卜、咸鱼和羊肉炖白菜放在中间,人都到齐之后,开始狼吞虎咽。
“唉,兄弟听说了吗?程大帅要招兵了!”
“招兵?”
“嗯,宁海军那边待遇可比咱们东江军好!”
有些东江军士兵指着面前的饭菜道:“比这还好,能好到哪里去?地主老财也不过这种伙食吧?”
“咱们跟宁海军吃的一样,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他们有军饷,普通士兵每个月有一两二钱银子,队长一两三钱,哨长一两五钱,百总更多……”
“咱们……”
“军饷只是小头,大头是他们的赏赐,太高了!”
“有多高……”
“斩首建奴一颗首级,五十两银子!”
有很多东江军士兵不以为然。因为他们知道建奴的首级不好砍,而且砍了首级,也没有他们的功劳。
“宁海军不一样,他们砍一颗建奴的首级,可以赏五十两银子,或者五十亩地!”
“什么!”
“五十亩地?”
这些东江军坐不住了。
“还有,人家宁海军伤了给治,还有三两、五两、十两银子的汤药费!”
“就算是命薄,在战场上死了,还给二十两丧葬费,家人可以分一百亩地,这才是最大的区别!”
“再说了,程大帅给其他将领不一样,他是一口吐沫一颗钉,说赏赐就赏赐,不带掺假的,我跟你说啊,我一个表兄,运气好在山东的时候,就跟了程大帅当兵,你猜猜现在怎么样?”
“怎么样?”
“他现在名下已经有一千多亩地了!”
“吹牛吧,就算建奴一颗首级五十两银子,多少颗首级能赏一千多亩地吗?需要二十多颗,你表兄是吕布?还是赵子龙?”
“我表哥是宁海军的炮兵,他的炮打得准,一炮就干掉二十多个……”
尚可义与普通士兵不一样,他拥有独立的帐篷,也不用亲自干活,虽然同样是肉包子,普通士兵吃的肉包子,运气能见到一丁点肉丝,而尚可义的肉包子,那就是真正的肉包子,一口下去,全是羊肉,连白菜都没有,只有一些葱花点缀。
喝了满满一大盆羊肉汤,干掉四个大肉包子,这个时候,尚可义感觉有些不对劲,外面的士兵每一次吃饭,那场面都像是几千头猪在疯狂进食,现在怎么安静了?
作为东江军的老兵,尚可义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士兵哗变了?
他急忙抄起放在旁边的腰刀,这是程世杰送给东江军的百炼钢刀,仿制的陌刀样式,尚可义身材高大,可以挥舞动这种重兵刃。
他一身铠甲也不是凡品,这可是建奴白甲兵的重铠甲,基本上可以无视刀劈,箭射,除非是受到锤子、斧头之类的钝器攻击,否则,这种重甲的防御能力相当哇塞。
尚可义提着陌刀来到帐外,只见帐外密密麻麻跪在无数名东江军士兵,这些士兵就这么沉默的跪着。
尚可义不解的问道:“你们做什么?”
“尚将军,您行行好,带着兄弟们走一条活路吧!”
“对啊,尚将军,你就带着我们投程大帅吧!”
“尚将军,程大帅是辽东人,不跟着程大帅,咱们跟着黄帅,不是胳膊往外拐吗?”
“尚将军……”
尚可义面对这种情况,倒也不慌不忙,毕竟他经历过多次东江军士兵哗变,他在人群中搜索着,只要把领头的军官找出来砍了,事情就会平息。
尚可义望着身边的把总:“杜辉,是你挑的头?”
杜辉起身:“是我……”
“尚某自认对你不薄……”
“将军三次救过我的命!”
杜辉流着眼泪道:“尚将军,咱们是邻居,你也知道,我们杜家满门四十七口,现如今只剩我,一个被打成傻子的弟弟,一个瘸腿的老娘,我这条命死不足惜,可是老娘谁养,我儿子才五岁,只要咱们投了程大帅,将来兄弟死了,程大帅会帮助兄弟养活老娘和儿子,他们还可以活下去,我们老杜家也不至于断了香火,兄弟们求的不多,求求尚将军……”
PS:本来打算昨天晚上更新这一章,没有写完睡着了,最近一直在硬撑着,只好更新九千字,下面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