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朱元璋的担忧,朱允熥拿起一粒棋子握在手中。
他稍加思索,说道:“爷爷,不如从魏国公府选吧,中山王徐达忠义仁厚,其子魏国公徐辉祖,亦是忠义性直之辈,不会有外戚之祸。”
朱允熥说的,自然是徐达第三女徐妙锦。
她今年十五岁,比朱允熥小两岁,年龄正适合。
徐达还有个小女儿,年仅十二岁,历史上嫁给了安王朱楹为妃。
朱元璋忽然笑了,恍然大悟。
原来这小子早就打好了徐达家的主意。
听说数年前,朱允熥巡视边关,回来时与徐家姑娘聊了一路......
所有勋贵家族中,朱元璋最放心的就是徐家。
徐达父子都是厚道人,知进退。
以现任魏国公徐辉祖的性子,这辈子也当不了权臣。
朱元璋闭目凝神,想了一会儿,说道:“就依你吧!”
他知道,这小子想要收了徐家的政治资源。
徐达在军中的影响力极大,死后部分关系被老四朱棣所得。
朱允熥与徐家联姻,不排除有打压老四的嫌疑。
“不过你要答应爷爷,往后子孙后代,不论皇帝还是藩王,娶妻纳妾只许从平民之家选取,勋戚大臣皆不得立!”朱元璋认真道。
“是!”朱允熥忙应下。
他知道这是防止外戚的有效手段,也是贯穿整个大明朝的选妃制度。
老朱这一套制度下来,终明朝一朝,都没有出现一例后妃干政的事,更没有出现汉朝那样的外戚专权。
不仅如此,明朝反而是一個贤后频出的朝代。
洪武朝的马皇后。
永乐朝的徐皇后。
洪熙朝的张皇后。
正统朝的钱皇后。
万历朝的王皇后。
天启朝的张皇后。
崇祯朝的周皇后,她们都以正直、深明大义著称于世。
站在男人的角度,这个政策可太好了!
不用联姻,万里挑一选个既漂亮、身材又棒、还知书达理的女子。
这不是梦寐以求的事?
也正因如此,明朝的皇帝,是历朝最幸福的,没有之一!
朱元璋同意了皇太孙妃的人选。
然而朝中有大臣却反对这门亲事。
此事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燕王娶了中山王长女为燕王妃,侄儿如何能娶四婶的妹妹呢?岂不荒唐?”
反对声最大的是工部左侍郎练子宁。
他是黄子澄的同年,洪武十八年的殿试榜眼。
黄子澄被御医治死,练子宁一度怀疑其中有猫腻,故而心中有气,始终站在质疑第一线。
“此言差矣!”
礼部尚书李志刚出言反驳道:“皇太孙与徐家小娘子青梅竹马,且无血缘关系,如何荒唐了?”
不等练子宁说话,李志刚又道:“洪武十九年,颍国公傅友德长子傅忠与第九皇女寿春公主成婚。”
“颍国公傅友德之女,嫁与晋王世子为妃,同样是隔着辈分,如何不成?”
李志刚举例子摆事实讲道理,提起了皇室与勋贵的联姻。
傅友德的儿子娶了朱元璋第九个女儿寿春公主。
傅友德的女儿,却嫁给晋王世子朱济熺,也就是朱元璋孙子。
同样隔着辈分。
所以说有先列,不存在伦理问题。
如果非要揪着辈分不放,那当初这桩婚事岂不是大错特错?
到底是皇帝错了,还是以前的礼部错了?
又或者是整个都察院言官系统失职?
总而言之,当年没人反对,你练子宁在翰林院时也没反对。
现在同样的事你若是反对,你就是双标!
不仅双标,还是在打所有大臣的脸!
“这.......”练子宁被怼的哑口无言。
他不敢承认,承认了就得罪了太多的人。
很快,皇太孙大婚之事被提上日程。
十月初三,朱元璋任命曹国公李景隆为正使,礼部尚书李志刚为副使,持节至魏国公府行纳采、问名之礼。
汉族传统的婚姻仪礼,从议婚至完婚一共需要经过六种礼节,被称为“六礼”。
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就是男方遣媒妁往女家提亲,送礼求婚。
得到应允后,再请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大概就是送彩礼的意思。
男家行纳采礼后,再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及时辰,以便男家卜问,决定成婚与否,吉凶如何。
简单来说就是挑日子。
除非双方八字特别克,不建议在一起,这种情况很少。
媒人除了问生辰八字,还得问女方家庭情况,以便分辨嫡庶。
专业的媒人,还会议门第、职位、财产以至容貌、健康等多方面。
问名也须携带礼物,一般用雁。
凭朱元璋和徐达的关系,两家也不是第一次结亲,都互相了解。
因此纳采、问名之礼同时进行,走个过场。
家中有喜,魏国公徐辉祖十分开心,大开中门迎接使者。
问完了正事,李景隆将徐辉祖拉到一边,说道:“我听说朝中有人反对这门亲事,他们为什么反对?”
“还不是忌惮皇太孙与我魏国公府结亲。”徐辉祖叹了口气。
那样皇太孙将通吃所有勋贵。
徐辉祖意外地看了李景隆一眼:“九江,你身为正使这都不知道?也太不靠谱了吧?”
李景隆讪讪一笑:“我哪知道这些破事。”
“对了,你三妹人呢?”
提起徐妙锦,徐辉祖头大如斗:“闹情绪呢!”
李景隆笑道:“都快成为太孙妃了,还闹什么情绪?”
看左右无人,徐辉祖悄悄道:“三妹她不太乐意......”
“?”李景隆睁大了眼睛。
内院。
徐妙锦怀抱琵琶,凭栏远望。
如玉的十指在琵琶弦上流泻,此起彼伏的弹拨之音交错,一曲流畅的古曲《高唐赋》骤起。
忧伤的感觉缓缓而出,像是铺散的丝绸,又像展开的书卷。
《高唐赋》中的神女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她自由奔放、大胆追求爱情的举动。
阵阵拨音,纯净婉转的音色之中透着骨子里的刚劲与沧桑。
院外,徐辉祖凝神静思。
一旁的李景隆却面上很是焦急,问道:“妙锦不会心里有人了吧?”
“胡说八道!”徐辉祖斥道。
见他如此肯定,李景隆嘿嘿一笑:“没有最好,我怕你家麻烦.......”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同寻常,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
“走,一起去安慰下妙锦。”
皇太孙指名的太孙妃,思想可不能出现问题,李景隆担心搞不好徐家喜事变白事。
“听说皇太孙只是找人搭伙过日子,并不是对我真有感情......”
徐妙锦红着眼睛向大哥倾诉。
她是个向往爱情的女子,很难接受这种政治婚姻。
“......”
李景隆有些无语,女人啊总是喜欢胡乱想象。
大多人的婚姻,都是搭伙过日子。
那有长长久久的感情,成婚后时间久了,有的也会成为亲情。
李景隆不知道皇太孙究竟是否对徐妙锦有感情,他不敢乱说,只能在一旁闭嘴不语。
“妙锦,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别急.....”
徐辉祖尝试着安慰妹妹:“若是皇太孙对你真没意思,大兄替你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