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府,存心殿。
朱允熥正坐在榻上看书。
眼睛从书卷的上方看见了站在那半晌的蓝玉。
蓝玉在家郁闷了几天,终于还是踏进吴王府,亲自拜访吴王。
但他不好意思开口,一进来就站在门口,见吴王在埋头看书,也没打招呼,就干杵在那。
朱允熥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很快又装得没有看见,照旧看他的书。
蓝玉慢慢地蹭了过去,走到朱允熥身旁不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朱允熥才装着发现了他:“凉国公?你进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见吴王殿下专心读书,俺没好意思打扰。”
蓝玉站起身来,讪笑着解释。
屁股还没焐热。
“快坐下说话。”
朱允熥一边放下书,一边说道:“受凉了没?”
蓝玉怔了一怔,干咳了一声答道:“俺皮糙肉厚的,不碍事。”
“你是皮糙肉厚的,孤的脸差点被你丢光了。”
朱允熥淡淡一笑道。
蓝玉本来不好意思,被他这么一说,脸有些挂不住了,顿时脾气上来。
“我怎么丢你脸了?那帮龟孙子阴阳怪气,我还不能骂他们了?”
朱允熥冷笑道:“我几时说过你不能骂他们了?我还巴不得你杀了他们呢!还会怪你?”
这话前面听着舒服,后面就不明白了。
蓝玉蹙眉:“那你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朱允熥已经站起身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大家!”
“皇爷爷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前日孤是晚一步去乾清宫,只怕今天你凉国公府就被抄家了!”
蓝玉抬起了头,两眼惶然地望着朱允熥。
“不要以为你现在是大将军,节制着天下兵马,只要皇爷爷一句话就能把你剥得你干干净净!”
朱允熥在蓝玉面前踱了两步,接着说道:“胡惟庸是怎么死的?”
“李善长又是怎么死的?”
“还有那些受到牵连的勋贵,延安侯唐胜宗、吉安侯陆仲亨、荥阳侯郑遇春、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他们是有过错,但真的罪该万死要被抄家除爵吗?”
朱允熥刻意压低了声音,近距离凝视着蓝玉。
他说的轻描淡写,言语间却让人毛骨悚然。
蓝玉大惊,一瞬间陡然开了窍。
他呐呐无言,神情不断变化。
“你天上有一片可以罩着你的云,以前是父王,现在是孤!”
朱允熥面上气派已是非凡。
“当然,你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是我的长辈,可以瞧不上我,继续骄狂下去!”
“若你这般想,孤也不想管你!你是死是活,不关孤的事!”
说完,朱允熥负手背着他。
今天他把话说开了,何去何从,就看蓝玉的了。
此时,蓝玉的心情是懵逼的。
吴王何时变得这般精明了?
眼前的少年,完全不像以往认识的那傻小子。
吴王现在越来越像懿文太子了!
这模样,这动作,这神态,这训人的语气,蓝玉打心底里喜欢!
当初太子朱标越是虐他,他越是兴奋。
蓝玉打小没了爹娘,也没有兄弟,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天生缺乏父兄的关爱。
朱标虽比他小十多岁,但为人沉稳,时常关心蓝玉,加上皇太子的身份,让蓝玉有种面对君父的感觉!
这也是蓝玉格外尊敬朱标的原因。
在他心中,太子朱标的分量比皇帝朱元璋还重!
蓝玉看着朱允熥,站起身来:“我怎么敢瞧不上吴王殿下,那天是我犯浑......”
“我再糊涂,也不会忘记自己姓什么,该支持谁!”
说到这里,也不知触动了哪条衷肠,他竟红了眼睛。
蓝玉道:“千错万错,是我做事不当,这才惹得吴王殿下生气。”
近日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定远侯王弼等人被调离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