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他们鼠目寸光,看不到即将到来的惊雷巨浪!”杨镐面露嘲讽:“这世上大多数人,总想着安逸一天算一天,可你想安逸,邻居却不这么想,在整个世界搅风搅雨,迟早闹到你头上来,到时候若没有足够的力量,又如何对付那凶猛的邻居?”
努尔哈赤默然一阵,皱眉道:“大明左近,只有我女直一家未平,对我下手是迟早的事,但杨先生,你也知道如今大明国内闹得沸沸扬扬的,党争之风、流民之潮渐起,那小皇帝是个人杰,会在国内局势如此不稳的情况下对辽地用兵吗?”
“正是因为国内局势不稳,小皇帝才必须对外用兵!”杨镐微微一叹,解释道:“将军,如今明国国内的乱象,和以往历朝历代都不同,根源是因为小皇帝的新政,在掘着明国的根子,根基不稳,自然乱象频生,但小皇帝如今又骑虎难下,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他只能不断对外用兵,以灭国之威压服国内的反对派、以新拓之土安置国内的流民、掠他国之财富来安抚商绅百姓,他停不得,一停下来,国内的矛盾就会爆发出来,而他根本没有力量可以去解决。”
杨镐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张地图来,递给努尔哈赤:“看看,这是明国的国舅怀远公和一个西番教士一起绘制的世界地图——《坤舆万国全图》,上面涂着红色的是大明的国土,涂着粉色的是大明的海外领土和藩属之地。”
“从南洋到蒙古西域,到如今的日本、殷州、印度,明国扩张的脚步越来越快,为何?不就是因为它的根基越来越不稳、国内越来越有动乱的风险吗?”
“可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明国一个强国,他终究会撞上一个需要用全副精力去对付的对手的.......”杨镐一阵冷笑,在地图上点了点:“印度,土地肥沃、财富富足、物产丰饶,这块地方拿来给明国做原料产地和殖民地,比南洋、殷州更佳,明国自然不会视这块肥肉而不见,必然是要吞进嘴中的。”
“但印度如此富饶之地,又怎会养不成一两个大国强国来?明国要吞下这么大一块肥肉,必然是要举全国之力全心对付的......”杨镐幽幽一叹,将指头挪到地图上建州的位置:“既然要全心应付,又如何能让牙尖齿利的猛虎再酣睡于卧榻之侧呢?”wap.
努尔哈赤眯了眯眼,轻轻点了点头:“明白了,所以明国很快就会对辽地动兵,这一次不再是成化年那所谓的犁庭扫穴,而是要彻底吞并消灭我女直诸部!”
杨镐点了点头,看向那片金黄的麦田:“这是一场生死之战,单靠女直一族如何能力抗强明?但正如我之前所说,明国根基不稳,他们只能不停胜利、不停前进,一旦陷入泥潭之中动弹不得,国内的矛盾就有爆发的风险。”
“我们辛辛苦苦的招纳辽民,不就是为了在这辽地给小皇帝挖一个天大的泥潭吗?”杨镐冷笑起来,指了指那些忙着农活的百姓们:“辽地数百万辽民民心向我,这场仗便会旷日持久,僵持下去,明国国内就会不稳,那小皇帝只能像当年的宋仁宗那般退兵罢战、以稳固国内局势了。”
“正如我之前所说,明国停不下扩张的脚步,他们只能向我们求和,这辽地之主的位子,自然就落在了将军您的手上。”
努尔哈赤也看向那些满心喜悦的农夫,面上却有些复杂:“杨先生,事情恐怕没你说的那么轻巧啊!明国拖延不得,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逃来的辽民越来越多,能够安置他们的土地越来越少,最近几年气候反常,辽地越来越冷、生活越来越艰难,如今要善待这些汉民、给他们分田分地,八旗的子弟就得少吃一口。”
努尔哈赤微微一叹:“杨先生,这世上终究还是目光短浅的人多的,谁又愿意让出手里的利益呢?如今只不过是让他们少伸一些手就已经惹得他们很不满了,日后汉民逃来的越来越多,我从哪去弄更多的土地和农具?只能从他们手上割肉,呵,到那时候,我岂不是也和那小皇帝一样,在掘自家统治的根基?”
杨镐微微一叹,又咧嘴笑了起来:“将军思虑深远,但此事倒是不用担心,有人会帮您好好给他们一巴掌,让他们想清楚利害关系的。”
努尔哈赤一皱眉,问道:“杨先生,你是说,李成梁?”
“正是!”杨镐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明国要清理辽地,必然会先动辽东军,李成梁是个生意人,他怎么可能不努力抬抬自己的身价,好向朝廷和小皇帝卖个好价钱?”
“所以他必然会出兵攻打女直诸部,用你们的人头给他的功绩簿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杨镐一阵阵冷笑,继续指点江山:“这是辽东军最后抬价的机会,必须是一场能煊赫的胜利,在整个辽地,能配得上这场胜利的,只有您的建州女直!”
“没错,只有我的建州女直!”努尔哈赤目光阴冷,嘴角挂上一丝冷笑:“我那义父最喜欢把猪羊养肥了再杀,如今我已是膘肥体壮,到了他下刀的时候了。”
“李成梁威震辽地数十年,百战百胜、从无败绩,女直诸部都敬他如神!”努尔哈赤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杨镐的肩膀:“杨先生,你说得没错,李成梁和辽东军,会让八旗的子弟们好好琢磨琢磨他们的未来!”
“而我努尔哈赤会用李成梁的人头告诉他们,应该拥有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