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大规模的战争都是从远程打击开始的,原始时代的投矛石子,古典时代的弓箭硬弩投石机,如今这个时代,便是各式各样的火炮。
果阿与印度次大陆有一条窄窄的小河相隔,大明接手果阿之后,在小河东岸葡萄牙人原本的工事基础上建起了十几个小型要塞,用以遮蔽果阿城,果阿之战,便是从这些小型要塞与德干联军的炮战开始的。
火炮轰鸣发出的巨响,震得大海都为之激荡起来,硝烟笼罩了整个战场,连高悬在空中得太阳都遮蔽了,无数的炮子如雨点一般在空中飞舞,有些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在空中炸成一团团白烟黑雾。
“印度人火炮还真不少,应当是莫卧儿的炮队来了.....”刘綎半蹲在垛口处,从密密麻麻掩护自己的长牌缝隙中探出头去观察着:“但他们的炮没咱们射的远,炮手也没咱们射得准,炮多人多,反倒占了下风。”
常胤绪将望远镜架在护卫的肩膀上,左右梭巡着:“对面炮手都打着艾哈迈德纳格尔苏丹国的旗帜,嘿,一个小小的苏丹国哪里去凑这么多炮队?莫卧儿人不愿表露身份,就是没有和咱们正式开战的意思。”
刘綎嘿嘿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莫卧儿人不想撕破脸,主攻的就只能是那些德干联盟的兵马,呵,印度人战力薄弱,便是再来十万我也不惧!”
“若真的再来十万,淹都能淹死咱们了!”常胤绪白了他一眼,将望远镜挪向远处金光闪闪的大帐:“印度人炮战吃了亏,必然全军来攻,他们人命贱,死多少都不心疼,咱们不能和他们一样浪费兵力,河对岸的将士们准备撤回来吧。”
一发实心铁弹带着呼呼的风声破空而来,轰的一声砸在土地上,又高高跳起,跃过保护着重炮的矮墙,正在搬运铁弹的莫卧儿炮手躲避不及,被从天而降的铁弹当头砸中,戴着铁盔的脑袋“哐叽”一声四分五裂,脑浆混合着鲜血,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那枚铁弹却动能未减,裹着鲜血继续弹跳砸撞,又狠狠撞在一名炮手的小腿上,“哗啦”一声扯掉了他的小腿,那名炮手顿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抱着只有些许皮肉相连的断腿,鲜血淋漓的痛苦哀嚎起来。
但他的同袍已经顾不得管他了,炮垒后的炮手、贱民奴隶和兵卒一个个仓皇逃避,短短的一阵交战,让他们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明军的火炮打得极快极准,只要有一发炮弹砸进了炮垒之中,很快就会有无数炮弹紧随而至,将整个炮垒覆盖。
果不其然,呼啸的破空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越来越近,数十枚黑乎乎的小点从天而降,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变大,轰隆隆砸进炮垒之中,在地上乱跳乱弹,逃跑慢了一步的印度军卒炮手和贱民奴隶统统被这些横冲直撞的炮弹撞得四分五裂,那门青铜重炮也被撞垮,炮声在地上滚了好长一圈。
贾汉吉尔看着那炮垒凌乱的情况,紧紧咬着下唇,开战不过一刻多钟,他们就已经损失了四门重炮和七八门轻炮了,炮手伤亡也不小。
明军的火炮打得奇准,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自己构筑的炮垒几乎形同虚设,明军每次都能让炮弹落在准确的位置形成跳弹跃过炮垒,摧毁炮垒后的莫卧儿火炮阵地。
而且明军的火炮射程大大超过自己,自家的火炮几乎全在明军火炮的覆盖范围内,受到他们猛烈的轰击,而明军却拥有着巨石和沙包筑成的永备工事遮蔽掩护,莫卧儿只有少数重炮能对他们的小型要塞产生威胁,其他的轻炮和中型火炮如同大炮仗一样无用。
自家的火炮比明军多了一倍有余,炮手也是战火之中历练出来的好手,打起来却完全被明军的火炮压制,甚至说一边倒都不为过。
“难怪父皇那么谨慎!”贾汉吉尔轻轻一叹,有些理解自己的父亲了,只可惜如今战事已开,不是说退就能退的了。
“明军火炮太过犀利了!”巴哈杜尔眉间紧皱,凑上前来劝道:“炮战下去,我们恐怕要吃大亏,不如让驱赶那些奴隶贱民攻城,让他们去消耗明军的弹药吧。”
号角声连绵不断的响了起来,无数贱民奴隶被披甲的军卒驱赶到到前线,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原野,他们拿着劣质的木矛和短刀、甚至木棍石子,如同被开水灌入蚁穴的蚂蚁一般,被印军军卒用刀枪驱赶着涌向了明军的要塞。
但明军似乎被这成千上万人的冲锋给吓住了,只有零星的炮子砸进了人群之中,滚出一条条血路,又很快被乌泱泱如同海潮一般的人群淹没,小型要塞上一直高高飘扬的日月旗渐渐落下,河岸上忽然冒出来上百条小船,将要塞中的明军将士和火炮运回果阿。
印度人的冲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明军在要塞前挖掘了大量的壕沟陷阱、埋设了上万颗地雷,不时有白烟高高窜起,铁片和碎钉四散飞舞,不少印度人血肉模糊的被炸翻在地,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翻滚着,随即又被千万只脚踩踏而过,被生生踩踏至死。
还有人跑着跑着,地面却忽然塌陷下去,还没反应过来,尖锐的断矛和削尖的木棍便扎穿了身体,又没法干干脆脆的死去,只能一边哀嚎着向仓皇爬出陷坑的幸存者求助,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鲜血流尽。
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类的天性,这些藏在地下仿佛无处不在、忽然之间便炸响、塌陷的地雷和陷坑,让哪怕只剩一条烂命、背后还有印军军卒不断逼迫杀人的贱民奴隶们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前进,给明军的撤离留下了充足的时间,等他们冲进这些小型要塞之中,里面已是空空如也,只剩下被摧毁的火炮和正在熊熊燃烧的带不走的军械和辎重。
但印度人却满以为明军是被他们的声势吓跑的,顿时士气大振,猬集在河岸边欢呼呐喊,高声嘲讽着明军的“怯弱”,甚至有胆大的还跳入河中,试图涉水攻击果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