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身黑甲的郑拨在城楼上看着来犯的倭军登陆、建造营地、设置炮台,心中一阵阵抽痛,下唇都快咬出血来。
对面的倭军火器众多,郑拨粗粗数了数,单单登陆的这一批拿着火铳的就有上千人,大大小小的火炮也有数十门,更别说船上搭载的火炮了,釜山是座海港城市,倭寇船舰上的火炮能够直接打进城里。
而他手里的军备呢?城墙上只有几门射程很近的小炮,火铳大多是老式的胜字铜火铳,这些老式火门枪操作麻烦、射速慢、射程近、威力小,还容易炸膛,就这也只有一千来杆。
唯一能和倭军对抗的,只有大明淘汰后卖到朝鲜来的旧式火绳枪,釜山作为朝鲜沿海重镇,东学党起义后朝廷调拨了一批送到釜山,也只有百来杆而已。
兵力不如人、装备不如人,这仗根本没法打,恐怕今日是要把性命交代在这了。
就在此时,倭军大营中连绵的军鼓和号角声响起,无数倭军蜂拥而出,在城外列成阵势,防枪防箭的竹束被推到阵前,倭军准备攻城了。
一骑从倭军军阵中奔驰而出,来到城下挥着旗子高喊道:“釜山镇水军佥使郑拨大人,我大军弊海而来,总数十五万,小小釜山如何能敌?我大军前来,为助东学义士驱逐番妖、铲除椰教,不欲伤朝鲜百姓,请佥使以城中百姓军卒性命为重,开城迎我王师!”
郑拨冷冷一笑,在城楼上怒斥道:“小小倭国,也敢自称王师?吾世受国恩,怎能背君叛国、引狼入室?要战便战!不要废话!快滚!”
那名使者闻言也不再劝,当即回马奔回军阵,不一会儿,倭军军阵中鼓声大响,倭军推着竹束向城池逼来,郑拨仰天长叹一声,高声喝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儿郎们!尔等父母子女平日饱受倭寇侵扰之害,如今倭奴跨海而来,正是杀敌报国的好时候,与我一同抵抗到底!誓死以报君恩!”wap.
东学党之乱波及整个南四道,官府抽调大批军丁四下围剿,釜山也不例外,郑拨兵力不足,只能将军卒都缩进城中依城守御,小西行长毫无阻拦的将火炮拖上釜山西侧高地,居高临下猛轰釜山城,倭军铁炮手则在城下列阵,用凶猛的火力压制城墙上的朝鲜军,足轻则扛着云梯在竹束的掩护下扑城。
釜山是朝鲜沿海重镇,防御倭寇的中心城市,城防坚固,郑拨手下的水军和内陆那些早就变成废物的军队完全不同,他们长期和倭寇作战、战场经验丰富,算得上是朝鲜军中的精锐,依托城墙冒着猛烈的炮火和子弹激烈抵抗。
他们没法对付倭军的火炮和铁炮,便把倭军放近了再打,用弓箭和火铳攒射试图登城的足轻,朝鲜人本就善射,这些水军又是饱经沙场的老兵,射术极佳,倭军每一次抵近城墙,都会被密集的箭雨射回去。
但他们的抵抗终究是徒劳的,小西行长集中火炮轰塌了釜山西侧城墙,倭军从缺口处一拥而入,郑拨只能领着剩下的军卒与涌入的倭军展开激烈的巷战,他的黑甲太过醒目,被倭军铁炮手盯上,一轮齐射,郑拨中弹捐躯。
主将阵亡,城中的兵卒再也没有有组织的抵抗,纷纷被倭军分割剿杀,不到半天时间,釜山重镇便沦陷了。
小西行长当即纵兵屠城,让在海上飘了老长一阵的军卒们放手抢掠了一把,同时攻陷了釜山左近的西平、多大两镇,待加藤清正的第二军到后,便统兵继续攻伐。
朝鲜官军还在忙着剿灭东学逆贼,除了几个重镇和主要城市,军队都分散在各个乡野之中,措手不及之下根本没法组织抵抗,庆尚道左水使朴泓领着水军遁走,庆尚道道府大邱城被混入城中的东学党众打开城门沦陷。
小西行长和随后赶到的加藤清正、黑田长政三路狂飙突进,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只在苏山鹊桥天险与密阳府使朴晋统领的朝鲜军大战一场。
鹊桥没有大道,只有一条黄山栈道相联,地形十分险要,朴晋欲在此据险死守,但小西行长直接把火炮搬上山,猛轰朝鲜军营寨军阵,承平日久的朝鲜军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全军大乱,当场被炸死两个偏将,倭军趁势掩杀,铁炮手轰翻了胆敢冲杀上前的少数朝鲜军卒,朝鲜军便全军溃散,朴晋约束不住,只能领着残兵败将逃回密阳府,随后又弃城逃进了山里。
至此,南四道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朝鲜部队被小西行长等人击垮,倭军在东学党起义军的帮助下飞快的平定了南四道,三路齐发北上,而朝鲜朝廷这时候才收到倭军大举入侵的消息,慌忙遣派将领、组织军队拦截抵抗。
但久未经战阵的朝鲜军兵弱将庸,主将申砬集结了将近三万大军,准备在忠州拦截狂飙突进的倭军,但他却弃鸟岭天险和忠州坚城不守,将大军摆在方圆不过数里、被两面江水包夹的弹琴台,欲仿效韩信背水一战,与倭军堂堂野战。
但几千年前的经验如何能生搬硬套到这个时代?倭军以铳炮猛轰,素质低下、装备简陋的朝鲜军根本无法冲破铳炮织成的火网,忠州附近又是朝鲜的产粮区,申砬手下的王牌骑兵水田所困无法跑马,弹丸之地又避无可避,只能白白挨炸挨轰。
死伤枕籍之后便是全军大溃,无数朝鲜军卒被倭军驱逐,慌不择路跳入汉江之中,以至于尸体蔽江而下,申砬也跳河而死。
自此,最后一支拦路的朝鲜军全军覆没,汉城以南,再也没有可以阻挡倭军兵锋的军队。
不过短短二十几日,承平日久又陷入东学党起义的朝鲜便彻底失去抵抗能力,汉城如同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只等着敌人来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