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旧友(2 / 2)

同时,虽然朱翊钧心中是倾向于四民平等的,但却始终保持着对商人的歧视性政策,就是为了尽量阻止士绅投入其中,控制工坊商户的发展。

朝廷也下了血本,失地农户只要去南洋或河套实边的,不但赠与土地和工具,而且五年免税,甚至光棍还安排老婆,倒也吸引了不少失地农户远去海外边关。

于慎行没有朱翊钧这般超越时代的见识,自然是想不到什么办法,只能悠悠叹了口气,将报纸放在一旁。

“嘿,可远即将贵为一品大员,怎的还是这般唉声叹气?”包厢门被拉开,一名满面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的“文士”走了进来,正是当今总督河套诸事务,兵部侍郎王锡爵。

于慎行一阵欣喜,站起身来哈哈一笑:“元驭,你可让我一阵好等啊!”

王锡爵苦笑着摇了摇头:“家里出了点事,我那女儿不知着了什么邪,硬说她今年会羽化飞升,婆娘舍不得打,只能我回去把她好好教训了一顿。”

于慎行也尴尬的笑了笑,王锡爵的女儿王桂笃行玄修,自号昙阳子,偏偏学问极佳,连当世文坛领袖王世贞都被她折服,拜她为师,也算是天下闻名。

今年七月,王桂便宣称自己将羽化登仙,欲在亡夫徐景韶墓前绞发飞升,引来十多万人围观盛事,还是家里人把远在河套的王锡爵搬了出来,劝她“慈父尚在远方,尔怎可不与慈父相别便离他而去”,这才作罢。

年末王锡爵回京,王桂果然又闹了起来,王锡爵是焦头烂额,朝中不少人借此事攻击王锡爵“欲伪作鬼神事,以图虚名”,还拿那十万人聚集围观一事质问王锡爵“鼓动百姓聚集围观,欲造乱京师邪?”。

还好天子不在意,将那些弹章全部留中,但也派了太监告诫王锡爵,让他看好家人、注意影响。

于慎行也知道王锡爵烦闷此事,赶忙转移了话题:“元驭,当年你我京师一别,我曾说过要在钓鱼楼置办一桌酒席谢你解惑之恩,我是个穷官,五楼的雅间进不去,只能包了这间包厢,你我今日不醉不休!”

王锡爵嘿嘿一笑,摆了摆手:“不急,还有客人来。”

于慎行一愣,刚要问询,包厢门再次被推开,一名同样文士打扮的男子微笑着走进包厢:“哈,看来我来得正巧,正好开宴!”

于慎行一惊,随即起身拱手迎道:“原来是汝默,你怎的也来得这般晚?”

申时行也苦笑一声,入了席解释道:“朝廷准备筹建京师大学堂,此事你们应当在报上看过,事务繁杂,我也是好不容易抽了空,向内阁报备之后才来赴宴的。”

于慎行确实刚刚在报上看过,朝廷准备筹办一所京师大学堂,以衍圣公孔弘章为校长,将原来的国子监迁过去,国子监的原址则改造成中学,武清伯将清华园献了出来,当作京师大学堂的校址。

于慎行眯了眯眼,问道:“武清伯一贯贪财好利、一毛不拔,怎么突然这么大方把清华园献给朝廷了?”

申时行哈哈一笑:“什么大方?被逼无奈罢了,武清伯这两年失了势,只能呆在家里操弄他那园子,清华园修得是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天子听闻过去转了一圈,当即就说此地清秀安静,适合做校园,武清伯本就得罪了天子,还能怎么办?只能割肉了呗?听说这几日武清伯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都流成河了。”

三人都是放声大笑,申时行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朝廷筹办京师大学堂,在各地兴复官校,是为了接下来的科举改制做准备,天子已经和内阁讨论过多次,朝廷单单以八股取士,取来的‘栋梁’大多百无一用,故而新建大学堂,根据实际所需培养各个方面的人才,日后的科举也会加大实务、算学、律法等方面的比重。”

王锡爵皱了皱眉,说道:“朝廷之所以以八股取士,在于书本昂贵,大多寒门能有本手抄的四书残卷便算幸运了,科举改制后,要添加那么多内容,寒门士子去哪学去?”

“所以才要大兴官校!所以天子才准备在各地兴建图书馆,藏书以供天下士子借阅!”申时行耸了耸肩:“而且八股取士并非废除了,只不过是减少了内容而已,日后科举八股和其他科目会分开,过了八股也能录取,只不过八股取录的贡士不能参与殿试,入官校学习后才能参考殿试授官,而新加科目优异者则直接授官。”

王锡爵点点头:“原来如此,这是天子给那些士人留了个口子。”

于慎行见两人有深聊下去的趋势,赶忙招呼道:“两位,我等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还要为朝政所困吗?今日只谈风月、不理国政,我们三人一醉方休!”

王锡爵和申时行猛然惊醒过来,都哈哈笑着举起酒杯:“对!只谈风月,一醉方休!”

刚饮过一杯酒,正要动筷子,包厢门却再次被人推开,一名锦衣卫走了进来。

三人对视一眼,王锡爵苦笑一声,凑到于慎行耳边吐槽道:“我等不理国政,国政来找我等了。”

申时行则站起身来,冲那名锦衣卫问道:“这位兄弟是临检的?我乃内阁辅臣申时行,此二人乃南洋总理大臣于慎行和河套总督王锡爵,我三人乃旧友重聚,聚会饮宴,已经向有司报备过了,符合八条规定。”

那名锦衣卫却摇了摇头,向三人一一见礼过,朝王锡爵和申时行拱了拱手:“申阁老、王总督,归化城传来消息,俺答重病昏厥、诸部骚动,天子急召内阁辅臣和王总督入宫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