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补了一句:“需要打通什么关系,尽管告诉我,我们家族很富有,只要能见到皇帝,不管多少金子都能出得起。”
徐光启心中暗暗吃了一惊,赶忙阻止道:“侯爵先生,大明的皇帝不是说见就能见的,您知道我们正和你们处在战争之中,皇帝是不会亲自见敌国的使者的。”
“那可不一定.....”一旁的利玛窦微微一笑:“徐大人,我们这次前来,也为皇帝准备了礼....贡品,听濠境归来的传教士说皇帝喜爱西方的书籍,全世界耶稣会的教士们通力合作,收集了包括欧洲、阿拉伯、非洲、新大陆在内各个国家将近一万册书籍,如今就存放在果阿,不知道能不能打动皇帝陛下?”
徐光启倒吸一口凉气,万历元年天子组建小学,当时礼部寻找濠境的传教士充当自然课讲师,这些传教士到了京师只见了天子一面就被闲置,只能靠着收集、翻译西方书籍上贡求个面见天子的机会。
万历三年濠境改为自由市,这些传教士也被赶回了濠境,他们辛辛苦苦收集翻译的两百多册书籍则充入宫中,如今小学、夜校和国子监里不少课程的教材就是从那些书中的内容挑选而来。
耶稣会调动全球的力量收集了近万册书籍,明显是早早就做好了面圣的打算,用这些书籍做敲门砖了。
徐光启眯了眯眼,回道:“利玛窦兄弟,这些书籍确实能够打动天子,但天子是一位英明且谦恭的皇帝,很信任帝国的大臣们,而这些书籍并不能打动所有人......”
“但黄金可以!”卡洛嘿嘿一笑,随手掏出一个镶着宝石的金质怀表,推到徐光启面前:“这一份小小的礼物送给您,请您帮我们去问问那些大臣,还是那句话,我的家族很富有,无论多少黄金珍宝我都出得起!”
徐光启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喜,将那怀表细细收好:“既然如此,我便去帮你们问问!”
于慎行在值房中查阅着之前被南洋新军缴获的西班牙律法文书,一名朝鲜来的小官正在一旁泡着茶。
朝鲜是大明的忠实小弟,自称“小中华”,文字、制度、习俗统统学习大明,朝鲜的士绅阶层更是人人会说汉话、写汉字。
朝鲜实行两班制,文武两班贵族世袭罔替、互相联姻,盘踞着朝鲜大大小小的官位,垄断了朝鲜的一切利权,把控了整个国家的命脉。
两班世袭,人口越来越多,为了抑制两班人口增长、巩固两班权力,朝鲜自太宗时期就实行庶孽禁锢法,凡妾室所生的庶孽,称为“中人”,只能充任翻译、医官、捕校等底层官员,永世不得升迁,同样一个爹生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南洋缺人,高拱不仅不断从国内要人,还把主意打到了朝鲜和安南这些儒学昌盛的藩属国,不少朝鲜中人看到机会,飘洋过海到吕宋当起了大明的官。
他们大多是为改变自己和后人的命运而来,办事极为恭谨努力,又都是儒学圈子里的,用起来也顺手,总理南洋衙门各个衙署和吕宋地方府县,乃至于南洋新军之中都有不少朝鲜人在其中工作。
这名正在泡茶的朝鲜人也是如此,名唤柳成鸿,乃当今朝鲜南人党领袖柳成龙的弟弟,两人不过相差一岁,自小交好,一同学习成长,但因为嫡庶之分,一个年纪轻轻位列两班,一个只能当受尽白眼的小吏,故而柳成鸿才冒险渡海,来吕宋搏一搏。
隆庆三年柳成龙出使大明,彼时于慎行刚刚当上翰林,与他也算有一面之缘,钦佩其才学,听闻柳成鸿是柳成龙的弟弟,便把他要到身边负责文书事务。
等了好一阵,徐光启才一脸冷笑的回了值房,挥了挥手里的怀表:“于大人,您今日的表现确实吓到他们了,这些西番慌了神,准备另寻他路了。”
徐光启把刚刚的事与于慎行细细说了,于慎行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些西番果然早就做好了面圣的准备,根本就没打算跟我们好好谈,那些条件都是障眼法,从一开始就冲着面圣去的。”
徐光启哈哈一笑,揪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戴着个十字架,那些西番就以为下官是他们的人了,委托下官去贿赂诸臣,于大人,您说咱们要不要找些人演演戏,骗些黄金财报什么的?”
一旁正在倒茶的柳成鸿暗暗盯着徐光启脖子上的十字架看了一会儿,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慎行也被逗乐了,摆了摆手:“就你鬼点子多,但此法不可行,不能给他们面圣的希望,这几日不要与他们接触,一直拖着便是了,他们比我们心急。”
徐光启点点头,说道:“依下官看,还是得给他们点希望和甜头,把那些书籍骗过来,西番靠着他们当筹码,筹码没了,自然只能听我们的了,再说了,就算谈判破裂,这些书籍贡给天子也是大功一件。”新笔趣阁
于慎行点点头,皱眉沉思起来,柳成鸿悄悄看了看两人,鼓起勇气说道:“于大人,下官有个法子,不知当不当讲?”
于慎行一愣,抬手示意柳成鸿继续说,柳成鸿先行了一礼,站得笔直的说道:“于大人、徐大人,西番笃信宗教,那些僧侣更甚,以传教为毕生之业,既然如此,何不以允许其自由传教来换那些书籍呢?”
徐光启摇了摇头:“西番教义狭隘,与我士绅百姓多有冲突,且西番僧侣常为间谍四处刺探,朝廷不会允许其自由传教的。”
“徐大人,这世上这么多国家,难道一定要在大明传教吗?”柳成鸿微微一笑:“大明不会允许,但可以下诏令朝鲜开埠传教,徐大人可以和那些西番说,天子有意让他们传教,但百官百姓反对者众、疑虑重重,故而先开放朝鲜以试行,朝鲜千万人丁,难道不值那万册书籍吗?”
徐光启眼前一亮,呵呵赞道:“此法甚好!到时若要驱走西番教士,也不用我们劳心费力了。”
于慎行微笑着点点头:“就按此法行事吧,先把他们晾一阵子,本官具文上疏,就用朝鲜这个香饵钓他们的筹码!”
说着,于慎行低下头思索一阵,吩咐道:“也不能让这些西番就这么闲着,送他们去马来乃至缅甸前线去看看吧。”
“谈判桌上最好拿的利益,便是刀子底下能拿到的利益,见了我大明的军威,想来这些番人头脑会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