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集合是各个新军的操训科目之一,朱翊钧带来的这两万新军将士又是精锐中的精锐,命令一下,飞快的集结完毕,等朱翊钧车驾出城,便随同一起向曲阜而去。
到了曲阜,连天都还没亮,城墙上的曲阜守门将见了如长蛇一般火把朝着曲阜而来,顿时慌了神,一面敲响示警的锣鼓,一面派人飞报衍圣公府。
曲阜是孔子故居、儒教圣地,朱翊钧也不能像当年在张家口一般直接轰开城门闯进去,先派了个人去叫门,那名锦衣卫去了没多久便打马而回:“陛下,那守门官说他们已派人飞报衍圣公,陛下突然而至,城中无备,请陛下稍待。”
朱翊钧皱了皱眉,一旁的余有丁已经怒斥起来:“天子御驾在此,这小小守门官竟然让天子等待?他是大明的官还是衍圣公的官?放肆!”
朱翊钧微微点头,对那名锦衣卫说道:“你去告诉那守门官,让他速速开门,三息之间城门不开,朕就用炮轰开。”
锦衣卫领命而去,过了一阵,那名锦衣卫又折返而来,脸上愤愤不平:“陛下,那守门官说曲阜乃圣人陵寝之地,不可以刀兵污之,请陛下慎言,此等乱命,他不敢奉诏。”
朱翊钧直接气笑了:“好啊,一个个仗着先圣庇佑,尾巴都翘上天了啊!杜文焕!布炮准备攻城!”
潘晟一惊,正要劝阻,但看到朱翊钧一脸怒色的模样,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杜文焕领着将士摆开阵势准备攻城,城墙上的官兵见天子要来真的了,顿时慌乱成一团,这紧闭的城门终于是打开了。
孔胤椿在城门洞子里等着,他连衣衫都没穿戴整齐,再没有初见时的嚣张模样,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见朱翊钧的御驾过来,便高声喊道:“臣孔胤椿恭迎圣驾,陛下来得仓促,城中毫无准备,臣等怕礼仪不周,方才暂闭城门做些礼仪准备,请陛下赎罪,衍圣公已在孔府门前候驾。”
朱翊钧压根没理他,扫了眼他身后跪倒一片官吏,问道:“谁是这城门的守门官?”
一名青袍小官瑟瑟发抖的膝行而出,跪倒在地:“臣孔丈笔,乃是此门守门官,陛下,非臣抗拒御驾,实在是城中无备,怕失了迎驾的礼仪啊!”
朱翊钧冷冷一笑,说道:“你做得好,敢犯颜直谏、维护儒教圣地的清净,是个忠臣、直臣,朕当赐你忠臣、直臣的奖赏,来人,拖出城去,杖毙!”
两名五大三粗的锦衣卫越众而出,将那鬼哭狼嚎的守门官拖了下去,孔胤椿连看都不敢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朱翊钧也懒得看他,车驾沿着大道直向孔府而去,那边已经是礼乐喧天、鞭炮不断了。
衍圣公孔尚贤亲自领着一堆名士大儒等在孔府门外,天子车驾到了曲阜,明显是那孔贞儿的刺杀行动失败了,天子来得这么突然,显然是抓住了他们的把柄。
好在只是把柄,应当没什么确实的证据,否则天子直接就派兵抓人了,哪里还会跟他玩“先礼后兵”这一套?
无论如何,孔尚贤这次再不敢端架子,一面派人把城里的名士大儒都喊来壮胆,一面摆足了迎驾的姿态。
朱翊钧的车驾来得很快,孔尚贤领着孔氏宗亲和名士大儒数百人一齐山呼万岁、跪拜迎驾,表现得极为恭敬。
孔家怕了!朱翊钧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衍圣公,朕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孔尚贤双手撑着地板,微微直起身子,回道:“陛下巡幸山东,臣本当亲往迎接,但臣年老体弱,受不得舟车之苦,怠慢天子,请陛下降罪。”
“可不敢,圣人之后,岂是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皇帝能降罪的?”朱翊钧哈哈一笑,话里浓浓讽刺意味让在场的孔家人都是浑身一抖。
孔尚贤也是瞳孔一缩,赶忙回道:“陛下,传出此等谣言之人,该诛九族!陛下乃大明天子、真命之主,臣等为圣贤之后,亦是陛下臣民,陛下处置臣等天经地义。”
这是服软了啊!朱翊钧眯了眯眼,懒得跟孔尚贤继续场面话讲下去,问道:“衍圣公,朕听说这山东被搞得乌烟瘴气、天怒人怨,你们孔家出力不少啊?”
孔尚贤一头磕在地上:“陛下,孔家世代居于曲阜,繁衍生息、人丁众多,其中怎么不出几个不孝儿孙,借着孔家的名头胡作非为呢?臣无能,不能约束孔氏子孙,以至山东百姓饱受其害,但请陛下放心,臣早已派人将这些腌臢货绑缚了,只待陛下到来,便一齐献给陛下。”
说着,便有孔府家丁从府中扭出几十个绑得严严实实的孔氏宗亲,让他们跪在一旁,而那些名士大儒也默契的出班奏禀起来,口口声声说着衍圣公品行端正、天下皆知,圣人之后不当受刑罚,请天子仁善为本,宽恕孔家。
朱翊钧冷冷一笑,孔家打得好算盘,推几个小鱼小虾出来顶罪,再用舆论逼迫皇帝轻拿轻放,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孔家都服软了,天子还要赶尽杀绝,这是仁善之主的作为?
但朱翊钧还真就不是个仁善之主,他来山东就是为了铲掉孔府北宗,怎么可能被一个仁善空名捆住?
更何况,这些名士大儒明知朱翊钧要对孔家下手,却依旧站在孔家这边,路线不同,知识越多越反动,朱翊钧也没准备留着他们祸害国家,又岂会畏惧他们的舆论和声望?
当然,事可以做,话不能说,装装样子还是必要的。
朱翊钧点点头,咧嘴一笑:“衍圣公有心,朕很满意,既然案犯皆已擒拿,这几日便在曲阜城外大开公审,衍圣公与朕一齐观审,早日处置了这些家伙,早日还孔府一个清白!”
曲阜城外搭了一个木台和几个遮阳的棚子,案犯在木台上受审,朱翊钧、孔尚贤和一众名士大儒、山东官吏则在棚里观审。
不过一周多点的时间,赵贤就汇集了将近两千苦主,可见这孔家平日里作恶何其多。
除了这两千苦主和一众大儒官吏,曲阜几乎是万人空巷,满城的百姓甚至周边乡镇的乡民都跑过来围观,上十万人人头攒动,一眼望去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