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冤案(2 / 2)

孔贞儿顿了顿,仿佛鼓足了十二分勇气,高喊道:“民女状告衍圣公孔尚贤族弟孔尚任悖逆纲常,我父病逝,这孔尚任竟强夺民女家产、淫辱民女之母至其悬梁自尽,孔尚任丧心病狂,还欲强夺民女为妾!”

“衍圣公孔尚贤袒护孔尚任,竟视此人伦惨案而不见,各地官署得了孔府暗示,都拒接状纸,民女求告无门,听闻圣天子于兖州为民伸冤,方才远道而来,求天子主持公道!”

说完便一头磕到地上,额头上都磕青了。

满堂都震惊了,若是这孔贞儿所说为真,这孔府当真是丧心病狂,在这个重视纲常礼节的年代,身为天下文宗竟然搞出这等乱伦之事,连孔家自家人都不放过!

李三虎已是大骂出口,孔闻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甩衣袖捂着脸转入后堂,王承勋也是一阵摇头叹气,担心孔闻音气急攻心,也转入后堂去安抚他。

朱颐坦也是惊了个呆,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等悖逆纲常人伦的恶事大明立国两百年都少见,何况是发生在孔子后人的身上。

朱翊钧却皱了皱眉,问道:“于王府前跪拜喊冤之事,恐怕不是你一人筹划的吧?”

孔贞儿一愣,悄悄抬头看了朱翊钧一眼,见他上下打量着自己,顿时明白过来:“陛下是看民女施了粉黛、孝服衣衫也是干净整洁,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所以才疑民女与人合谋、喊冤构陷孔府?”

孔贞儿叹了口气,一阵惨笑:“陛下,民女父母双亡、族中亲友要么阿谀衍圣公,要么畏惧其权势,无人肯施以援手,民女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天下喊冤的人那么多,民女又如何能直达御前?只能凭着自己的姿色争一争了。”

孔贞儿又是一头磕到地上,声音颤抖的说道:“臣女不求家产、不求名节,只求为母伸冤,陛下若能替民女讨回公道,臣女愿入宫永世为奴为婢,以报圣恩!”

朱翊钧眯了眯眼,这孔贞儿要么就是聪明绝顶,深谙作秀造势之道,一个姿色清丽的美人、一个为母伸冤的孝女、一个无欲无求的清正女子,简直就是当世奇女子,招招挠在文人墨客和平头老百姓的心窝窝里,难怪每日喊冤的人那么多,就她引得百姓躁动。

这等奇女子朱翊钧怎么可能让她为奴为婢?不得赐块牌匾供起来?

要么,就确实如朱翊钧猜测的那般,有人在幕后指点,帮着她造起这般声势,那人藏于幕后,所图就绝不可能只是帮个女子为母伸冤。

无论如何,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见到了朱翊钧,吸引了文人百姓的目光,让朱翊钧都不得不亲自下场帮她讨个公道了。

有白莲教的先例,朱翊钧本能的就觉得这是个陷阱,但他若不管,这女子跑出去一宣扬,自己“明君圣主”的人设就得受损,更何况,朱翊钧还真想借机先给孔家上道前菜。

自己手握两万大军,还怕什么陷阱?

当然,主动权还是得握在手里。

朱翊钧抬了抬手,说道:“起来吧,你的状纸朕接了,朕即日便遣人往曲阜探查,传召孔尚任至兖州,你可敢与之当堂对质?”

孔贞儿万分欣喜,当即回道:“天子圣明!民女愿与之当堂对峙!”

王府太监把孔贞儿领了下去,在王府中给她安排一间房屋居住,一直旁观的朱颐坦听了朱翊钧和她的谈话,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说道:“陛下,此女背后没准有人指点,请陛下万勿掉以轻心。”

朱翊钧点点头,冲一旁的王安招了招手:“你去通知冯镇抚,让他找锦衣卫去曲阜查查,看看这万贞儿所说几分真、几分假?”

王府外围观的百姓听闻天子接了孔贞儿的状纸,顿时兴奋了起来,齐声高呼:“天子圣明!”

不远处的一家茶楼雅间里,一名素袍青年靠在窗台上,冷眼看着激动的百姓,暗暗啐了一口:“一群只知从众盲动的愚民。”

一旁一名年近中年的青衫士子微微一笑,说道:“象德老弟,这百姓虽然愚昧无知,但要成事,还得靠他们帮忙鼓噪声势。”

素袍青年闻言,哈哈一笑,冲着那青衫士子拱了拱手:“多亏文甫兄出此良策,此番我等必能成事,扬名于天下。”

朱鸿谟却摇了摇头,眼中全是杀气:“邹元标与我交从甚密,以师徒之礼待我,不过秉正直言,却被昏君所杀、三族流放海外,我不求官位、不求扬名,只求能为好友报仇而已。”

朱鸿谟看了一眼远处的王府,王府大门外已经恢复了正常,随扈天子的内阁大学士潘晟、詹事府詹事余有丁在府外搞了几张案桌,领着山东官吏接收状纸、断案伸冤。BiquPai.CoM

朱鸿谟冷冷一笑,说道:“象德老弟若想求官,不如去问问南方的先生,先生委我和那么多同道去各省筹划准备,里头不少都有官身,为你要个官当是轻而易举的事。”

素袍青年闻言一愣,犹豫了一下,好奇的问道:“文甫兄,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但弟弟实在好奇,那南方的先生到底是何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能量,掀起京师那般大的风潮不说,南方诸省也处处有他的人,可否告知一二?”

朱鸿谟却摇了摇头,说道:“象德老弟,不是我不愿告知与你,只是那南方的先生牵涉甚广,昏君耳目众多,我不得不万分小心,实在是无从说起,我只能告诉你,其非是官身,亦非贵戚之后,与我等一样,不过白衣文士而已。”

素袍青年愣了愣,皱眉问道:“怎么可能?一个白身,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势力,又怎么有如此多的官绅勋戚听命于他?”

朱鸿谟哈哈一笑,说道:“象德老弟,你真以为我们是听命于那位先生?不过是以其为桥,天下有志之士团结一致、共谋大事而已。”

“昏君临朝、权臣在位、幸进猖獗,边关反乱不断、内地民怨沸腾,大明天下有倾覆之危,天下有识之士谁不奋起?我等所求不过除奸去暴、以正朝纲,到时众正盈朝,天下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