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海风吹到脸上,有一股大海特有的咸腥味道,也驱散了南洋炎热的气温。
但陈磷一点都不高兴,吃了一顿海鲜大餐后,寻了一块大石头坐着,一边用树枝挑着牙,一边盯着远处的堡垒发呆。
发泄过了情绪,理智回到了大脑,这座古怪的堡垒立马就让他发了愁。
这不是马尼拉那座还未修建完成的堡垒,这是一座标准的棱堡,建于城北的山上,全由石头建成,居高临下、坚固无比。
守军也不是马尼拉那些毫无防备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虽然没料到明军会来得如此之快,措手不及之下丢了外城和城东城西的堡垒,但他们早早收到了从吕宋逃来的西班牙人的警告,将城内的葡萄牙人都收缩进了这座山城堡垒之中。
城防坚固、兵力充足、火炮林立,这座堡垒是块硬骨头,靠着他们这几千号人和四万多马来人,这城啃起来也吃力。
里卡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陈磷身边,打了个饱嗝:“怎么?发愁了?呵呵,当时你要是留下那些俘虏,我们也许还能跟里头的守军谈谈。”
“谈什么?他们能把城让出来?”陈磷呸了一声:“再说了,这群蛮夷自己把路走死了,凭什么要咱们谈?谈个屁!”
里卡多耸耸肩,这世界就是这样,满世界乱杀乱屠是文明,可若是别人杀到自己人身上,那就是野蛮,全看屁股坐在哪里。
里卡多如今是个光荣的大明子民,屁股自然是要坐到大明这一边的。
陈磷把嘴里的树枝吐到地上,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用发巾绑着:“啧,来的时候咱还挺轻松的,以为你们的国家的人都和你一般好说话,哪想到会搞成这场面。”
“陈将军,请您记住,我是大明的人!”里卡多提醒了一句,看了看远处的堡垒:“葡萄牙人也分很多种,有眼里只有钱的商人,有渴求荣耀的军人,也有宗教狂热的疯子。”
里卡多指了指远处的堡垒,上面竖起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堡垒里的就是狂热的疯子,他们不会放弃上帝的领地,哪怕这是他们抢来的。”
陈磷眯了眯眼,问道:“那你呢?你是什么人?”
“我是个商人,也是个军人!”里卡多哈哈大笑:“作为商人,大明允许我以大明人的身份在大明经商,这世界没有几个比大明更富裕的国家,而作为军人,我能参与一个伟大国家的海外扩张,还有什么比这更荣耀的呢?”
“话倒是说得好听!”陈磷也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去找张老头和刘家崽子,要是攻不下这座小小的堡垒,咱们的荣耀就得止步在此了!”
张元勋和刘綎也在发难,绕着那座城堡看了一圈,实在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可不打下来又不行,这堡垒居高临下,火炮直接就能打进城里,不打下堡垒,马六甲根本没法守。
夺取一座被人放弃的城市不是目的,封闭海门、阻截果阿和印度的西番才是此战的目标,要实现这个目标,这座堡垒就必须拿下来。
绕了一圈回了大营,陈磷已经在里头等着了,几人对视一眼,都是摇头苦笑。
张元勋双手一摊:“如今这般情况,只能是拿人堆了,马来土兵三四万人,耗也能把那些西番的火药炮弹耗光了。”
“马来人跟风杀人还行,打仗真不行......”刘綎摇了摇头:“那些马来人连衣甲都配不齐,弓箭都没两把,靠不住的。”BiquPai.CoM
“不论如何,花了那么多钱粮收买他们,也该试一试!”陈磷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明日我领水师炮火压制,两位将军就挥军进攻,先试一试那些西番的成色再说。”
天光放亮,南洋水师上百艘船舰在海面上层层叠叠的排开,黝黑的炮口瞄准那座山上堡垒,只等陈磷一声令下。
陈磷深吸了口气,令旗一挥,隆隆鼓声随之响起,渐渐传遍整个海面。
上百艘战舰一齐开火,海面上瞬间被白雾笼罩,无数炮弹海啸一般扑向山城堡垒,撞得土石飞溅、炸得巨响连连。
堡垒中的葡萄牙人也不甘示弱,开始放炮还击,这些葡萄牙人自知必死,只能困兽犹斗,冒着雨点般的炮弹装填放炮,与南洋水师展开炮战。
海波不定、船舰摇晃不止,炮手难以瞄准,水师战舰与陆上固定炮位对炮本就处于劣势,好在南洋水师船多炮多,靠着数量优势和葡萄牙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陆上也传来隆隆鼓声,张元勋和刘綎驱动着马来人的大军趁势向堡垒发起了进攻。
马来人早被之前明军处决葡萄牙人的场面惊住了,见了明军如天神下凡一般,当即三位国王亲自上阵,驱动兵卒扑城。
这三位国王本就和马六甲的葡萄牙人有血仇,如今又得了明军大量粮食、珠宝,且明军承诺堡垒里除了火炮和文件、地图以外所有东西都归他们,哪还不竭心尽力、放肆攻城?
张元勋和刘綎的目的就是消耗堡垒中的弹药,自然是马来人能坚持越久越好,不仅下血本把携带和缴获的甲胄拨了一大部分给他们,还抓紧时间伐木打造盾车,协助马来人攻城。
从山上的堡垒看去,密密麻麻的马来人推着粗木、沙包垒成的盾车,在炮队的掩护下缓缓向堡垒攻来,而他们之后则一字排开一长列的明军,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堵金光闪闪的墙,配合着他们身后在海风中不自觉的摇动着的“吊死鬼”,骇人无比。
葡萄牙火铳手一轮齐射,子弹大多被盾车拦住,马来人士气大振,高呼乱叫的推着盾车进攻,但葡萄牙人调度飞快,调来火炮和重型火枪轰击盾车,轻型火枪则转而料理那些推车的马来民夫。
马来人也是悍不畏死,顶着火铳火炮的火力填平壕沟、推倒护墙,坚定的向着堡垒挺进。
葡萄牙人见状,直接从山上抛下点燃的火药桶,移动不便的盾车根本无法躲避,一炸便是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