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检阅过一支支队伍,朱翊钧便回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受阅台,坐在龙椅上观看新军分列式行进,新军迈着新式的军步,扛枪持刀整齐划一的受阅台前走过,高呼万岁。
陈太后、李太妃和一些大臣们不懂军务,都悄悄的问这演武仪式何时开始,而精通军务的王崇古和谭纶,则暗暗点了点头、互相对视一眼。
朱翊钧见识过另一个时空里那支独步天下的军队,刚刚整训一年多的新军还差得老远,但朱翊钧也没想过在这个时代就能打造出那样一支天下无敌的强军,如今新军的表现已经让朱翊钧很是满意了。
纪律严明、整齐如一、战意高昂,这是一支天下强军的基础。
分列式走完,到了此次检阅的演武环节,新军里随机挑出来的几支部队演练了搏杀刺击、马队冲阵、环绕防御等科目,井然有序、士气高昂,让不懂军务的陈太后都忍不住赞了几句强军之风。
但朱翊钧对这些科目兴趣寥寥,若是接下来的科目没出问题,这些科目很可能在战场上根本就用不上。
此次演武的重头戏很快就到了,却见远处有军士弄来几个大笼子,关着上千只羊马骡子什么的。
新军一支百户所出阵,在场中架好各式火炮,这百户所的军卒大半手持鸟铳,做好迎敌准备。
只听一声金锣响过,远处的军士打开笼子,驱赶着羊马骡子向这百户袭来,上千只动物一齐奔跑,卷起烟尘滚滚,那一队百户如同一叶扁舟一般迎着巨浪的冲击,却不慌不忙,只是稳立不动。
忽听一声军号响起,火炮和小旗箭立时发射,隆隆的炮声甚至盖过了上千只动物奔跑的声响,炮弹在动物的海洋中划出一道血痕,小旗箭也飞速覆盖这些奔跑的动物,一时间场中竟然传来阵阵烤肉的香气。
不一会儿,又是一声号响,上百杆鸟嘴铳轮替开火,子弹和炮弹形成的弹幕如同一把钢铁的镰刀,瞬间将冲击的动物生命收割,只剩下零星几个哀嚎着四散奔逃。
众人都看得呆了,连张居正都微微张着嘴瞪圆了双眼,一时呆在了原地。
在大部分人的印象里,这火器就是个炸膛的玩意,发射缓慢、装填麻烦,远不如弓弩,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惊吓蒙古人的马匹、穿透敌人的重甲。
莫说是这些对军务不熟悉的宫中贵人、勋贵文臣,哪怕是边关的将士,除了戚继光一直坚持发展火器之外,大多也不愿意使用经常炸膛的火器。
可如今这场演武却完全颠覆了众人的刻板印象!火器竟然犀利如斯吗?
若那上千的羊马骡子是蒙古鞑子,一个百户所便能凭火器将之彻底击溃,大明有多少百户所?蒙古人口再翻个十倍也耗不过大明的兵卒!
难怪大明军神戚继光会一直不停上疏要朝廷给九边多配备鸟铳火器,难怪九边处处有警,偏偏蓟州镇极少有鞑子敢进犯!
若是大明边军皆装备了精良的火器,连铁器都得靠市易的蒙古人还能有何作为?
一时之间,人人都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朱翊钧也很满意,在组建天津新军之时,他就准备组建一支火器化的部队,大量参考了西方三十年战争中的古斯塔夫方阵和后世清军的九进十连环战术,一直在调整新军中的火器和肉搏兵种的比例,砸空了内库给新军装备上最新式的火器。
如今看来效果还算不错,没有让朱翊钧失望。
新军有这表现,朱翊钧才有底气去大同呆上一阵,好好料理料理蒙古人和腐朽堕落的边军将门。
新军的演练还未结束,又是一阵号角声起,小旗箭和火炮的火力向远处延伸,炸起一块块泥土和硝烟,阻断那些逃跑动物的退路,而火铳手迈出战阵向前轮射。
前排铳手放完枪便不再后退,站在原地装药填弹,后排的铳手抢上前来整队放铳,如此往复,追杀着那些逃奔的动物。
他们大多都是农户和军户训练而成,高薪厚饷,又有了夜校和军校的前程,如今在皇帝和众多贵人面前演武,士气高得吓人,将平日里训练成果百分之百的展露出来,枪声连绵不绝、队列整齐划一,看得王崇古和谭纶等人不停点头。
随着他们前进的步伐,军鼓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这鼓声本是为他们保持队列行进提供参考的,但如今却全然派不上用场,只沦为了火器声响的伴奏。
两翼掩护的藤牌手和背后随之前进的长矛手都成了配角,场中只听得震天的轰隆声,直到最后一只动物倒下。
鼓停、铳停、炮停,演武场中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又爆发出一阵震天的“万岁”声。
谭纶长出一口气,由衷的赞道:“火器犀利、士气高昂、队列严整,真乃天下强军!蓟镇之下当为第一!”新笔趣阁
“戚继光部多为募兵,而天津新军由天津三卫整编而来......”英国公抓紧机会拍起了马屁:“卫所兵是个什么鬼样子,天下皆知,如今天津新军能有此风采,臣以为远远强过那蓟镇军,臣为陛下贺!”
在一片“臣为陛下贺”的声响中,张居正却凝着眉不附和,泼了一盆冷水:“陛下,战场多变,新军未曾临阵,战力如何不能盲信啊!”
朱翊钧明白张居正的意思,他是怕小皇帝被新军的表现冲昏了头脑,带着这四千菜鸟就往草原上跑,酿成大祸。
朱翊钧很清楚,没见过血的军队始终是菜鸟,到了战场上能不能发挥出平时的训练成果还真不好说,张居正也是看透这一点,才给他泼了盆冷水。
朱翊钧点点头,回道:“张师傅放心,朕此去边关,定然会小心谨慎,绝不会以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