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将在这一次临时召开的朝会里实现!
正高兴间,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从百官中挤过,在自己朝会的位子上端端正正的站好。
高拱眉头一挑,让高党的狗腿子们去应付官员们,自己挤到那人身边,哈哈一笑:“张叔大,你这病好得飞快啊,昨日还是卧床不起,今日便健步如飞了。”
“下官实是心病,忧着朝廷局势而已。”张居正微微笑道,看都不看高拱,站得笔直,就等着朝会开始。
“也是,如今局势明朗,你这病自然大好了!”高拱冷哼一声,也懒得和张居正计较,听到鼓声和净鞭响起,立马与众臣一起站好班次,大汉将军和锦衣卫也熙熙攘攘的入场。
正在兴头上的高拱没有注意到,这次朝会护卫的大汉将军和锦衣卫人数比以往多了几倍。
随着鸿胪寺官的宣唱,皇极门大开,朱翊钧、陈皇后和李贵妃从中而出,坐到各自的位子上,百官立时朝拜。
但高拱拜了一半却发现不对,冯保竟然站在朱翊钧御座旁,他们这群大臣是拜新君呢?还是拜冯保呢?
高拱当即跳了起来,怒道:“禀皇后、贵妃、太子殿下,臣上奏参劾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掌印冯保十大罪,请诛冯保!”
正要继续说下去,冯保却冷哼一声,上前几步,掏出一份圣旨来:“圣旨下,高拱接旨!”
高拱脸色一黑,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但他又不是来造反的,只能乖乖行礼跪下,等着听圣旨内容再说。
冯保愈发得意,冷笑一声,展开圣旨念道:“告尔内阁、五府、六部诸臣,大行皇帝宾天,召内阁三臣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亲授遗嘱曰:‘东宫年少,莱尔辅导。’大学士拱,揽权擅政,夺威福自专,通不许宫中主管,我母子日夕惊惧!”
高拱越听越心惊,已经感觉到不好,微微仰起头去看陈皇后和李贵妃等人,但冯保还没停,继续念诵道:“便令回籍闲住,不许停留,尔等大臣,受国厚恩,如何阿附权臣,蔑视幼主!自今宜洗涤忠报,有蹈往辙,典刑处置!”
高拱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秉政多年的内阁首辅、先帝指定的顾命大臣,竟然在朝会上被革了职赶回老家,一时没反应过来,浑身都气得发抖,刚要出声抗旨,手臂却被人拉住,有一人弯下身来要拉他起来。
高拱扭头一看,却是一直默默站在他身侧的张居正,张居正见他望了过来,便向两边示意了一下。
高拱顺着他的目光环视一圈,却见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来一批锦衣卫,将百官围在中心,而不少东厂的番子也不知何时出现,提着木棍虎视眈眈的等在锦衣卫之后。
高拱如遭雷击,浑身一颤,顿时明悟过来,冯保等人早有准备,而张居正之所以今日出现在这,就是为了背刺他,有张居正作为主心骨,早就对他专横不满的群臣根本不会随着他这个被罢官的“草民”出头。
高拱若是抗旨,最多几个高党骨干和言官愣头青会响应,这些人,在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的大棒下连一轮都撑不过,而冯保也能名正言顺扣他一个谋逆的罪名。
陈皇后和李贵妃本来就都不喜欢他,冯保会把他赶尽杀绝、诛灭九族!
高拱没有选择,只能无奈的一叹,接了圣旨,他都不出头,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应了。
“既已接了圣旨,就不必再留在朝中了,脱了官袍,速速回去吧!”李贵妃早就厌透了高拱,高声令道,冯保挥挥手,便有两名大汉将军上前,高拱也不反抗,就在朝会上脱起官袍来。
官袍官帽脱尽,一身白衣的高拱泪流满面,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回到班次里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张居正,跪在地上向御座三叩首,便转身要离开。
御座旁的冯保高兴坏了,憋笑憋得浑身都在颤抖,正要继续走流程,却听身旁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高阁老稍停,本宫有话问你。”
冯保一惊,回头去看朱翊钧,又意识到这样大不敬,赶忙转过头去,而两侧临朝听政的李贵妃和陈皇后也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朱翊钧。
张居正眼波一动,面色有些难看,而高拱则一愣神,赶忙又跪了回来。
“本宫问你,你可曾说过‘九岁孩童,何以为人主’这话?可曾欲迎立周王为帝?”朱翊钧朗声问道,一旁的冯保顿时冷汗直流,却不敢打断。BIqupai.c0m
高拱自然矢口否认:“臣虽口不择言,说过‘九岁太子,何以治天下’,但如此悖逆之言,臣从未说过,诸臣皆可为臣做证!至于迎立周王事,更是子虚乌有,太子殿下可下诏召周王入京亲询,一问便知。”
高拱人精一个,朱翊钧问话一出口,他就明白过来自己败在何处,也立即猜透张居正和冯保的小动作,干脆就在朝会上捅破:“此事全是张居正与冯保两相勾连,栽赃于臣,臣请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明鉴!”
“滕谨,拟旨,传周王上京,本宫要亲自问他!”朱翊钧向一旁垂头丧气的滕谨令道,滕谨大喜,立马飞速写好圣旨,便向冯保要皇家大印。
冯保刚刚拿了大印还没捂热,当然不想拿出去,扭头去看李贵妃,却见李贵妃正瞪圆了双眼瞪着朱翊钧,根本没理他,冯保也不敢在朝会上公然抗命,只能将大印交了出来。
这时候陈皇后也回过味来,皱着眉疑惑的盯着李贵妃看,李贵妃也浑身不自在,她本来就没资格出现在朝会上,如今陈皇后对她产生怀疑,她更不敢出声去阻拦朱翊钧了。
朱翊钧拿过圣旨看了看,点点头,交给滕谨,让他去安排太监前往河南传旨,又坐直身子,继续严厉的问道:“高拱,尔身为首辅,世受皇恩,却威福自专、口不择言,本宫今日罢了你,你可服气?”
高拱哪敢说不服?他还得靠朱翊钧翻盘呢!
朱翊钧点点头,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冯保和面色不善的张居正,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就等周王上京、本宫问过之后再说,高先生便暂留京中,本宫理政之时若有疑问,也好垂询。”
这把柴火,不,这桶石油,终于被扔进了火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