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是朱翊钧的近侍太监,在朱翊钧传送来的那个历史上,冯保倒台后便是他接任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位,后来见万历左右内侍以财货蛊惑万历心性,便绝食劝谏而死,是一个秉性纯正、忠诚有加的贤宦。
所以朱翊钧才干脆问张宏这几个馅饼里到底有什么猫腻。
张宏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垂头犹豫了一瞬,回应道:“回太子殿下,皇爷在潜邸之时,便喜爱各种果子馅饼,犹以桃馅最爱,只是皇爷节俭,登基之后就极少再用过馅饼了,这次也是因为病重,贵妃娘娘才吩咐尚膳监做了些馅饼给皇爷解馋。”
“再节俭,几个馅饼能浪费到哪去?”朱翊钧都不知道自己这便宜老爸是怎么想的,每日纵欲把身体搞垮了,用着大把珍贵药材,却在几个还没巴掌大的馅饼上扣扣索索,难道不明白从古到今再到未来,得病永远是最费钱的事嘛?
但瞥见张宏一脸为难的样子,朱翊钧却意识到张宏似乎没有跟自己说老实话,肯定在避重就轻,想把他敷衍过去。
朱翊钧站直身子,紧盯着张宏的双眼,呵斥道:“给本宫老实回答,你知道有些事不是你瞒着就能过去的。”
张宏立马跪在地上,只是念叨着奴婢有罪,不敢回答。
朱翊钧见在他这问不出什么来,便冷哼一声,扭头去问身后跟随着的内侍和宫女们:“谁能与本宫实话实说?本宫保他无事!”
一众宫女和内侍纷纷跪下,眼见着朱翊钧脸色越来越差,终于有一名青壮的内侍膝行而出,回道:“奴婢回禀太子殿下,皇爷之所以不再用这些馅饼,是因为尚膳监胡乱报价!”
“休得胡言!住嘴!”张宏急急抬头喝了一声,被朱翊钧一瞪,又垂下头去。
但这青壮的内侍已经是豁出去了,根本没理张宏的喝止,继续回奏道:“殿下,如今日这桃子馅饼,尚膳监便报价四十两白银一个,这还是因为贵妃娘娘训斥,才减去了十两白银的费用!”
“一个巴掌大的馅饼要五十两?他这饼皮是金子做的?还是馅是金子做的啊?”朱翊钧彻底被惊到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该杀!”
宫里各个部门虚报物价其实并不奇怪,就内侍宫女们领的那点饷银,层层克扣之下光靠着工资过活早饿死了,谁不多多少少贪点?大太监们更别说了,没了命根子,又不像文官那般走仕途正道参政,此生最大的追求也就是银钱和享受了。
但五十两一个的馅饼,简直闻所未闻,就如同后世满清内务府给道光皇帝报价三十两银子一个鸡蛋一样,摆明了把皇帝当弱智忽悠。
想到道光皇帝,朱翊钧眉间一皱,问道:“父皇知道此事吗?”
张宏见那小内侍把事都抖了出来,干脆也不再隐瞒,回道:“回殿下,皇爷是知道这事的,但皇爷心善,不愿宫中多事,所以只是不再用那些点心罢了。”
心善,所以被人欺,封建时代没有什么将心比心、互帮互助。
朱翊钧渐渐冷静下来,他很清楚,这些奴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糊弄当今皇帝,说白了还是皇权衰落的结果。
他们敢跟太祖爷要五十两一个馅饼的钱吗?敢跟成祖爷要么?全族人都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甚至先帝世宗嘉靖皇帝在时,他们怕是也没这么嚣张的胆子。
后世的满清也是如此,那些内务府的奴才们敢糊弄道光皇帝,敢糊弄康熙、雍正吗?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说白了,当今隆庆皇帝不喜欢政务,权力统统交给了高拱等人,又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身子骨还不好,这些狗奴才才有胆子这么嚣张。
朱翊钧感到一股压力袭来,隆庆皇帝毕竟是一位成年帝王,且登临大宝已经六年,他如今只是一个9岁的娃娃,身边使唤的贴身太监、历史上有贤良风评的张宏都敢瞒着自己,等自己登基之后,这帮子狗奴才难道会突然变好心,一瞬间都变成诚实宝宝?
朱翊钧在卧床休整的时候就把各种方法试了个遍,早确定了自己不是一个带着系统或金手指穿越的幸运儿,自己未来虽然能当上皇帝,但扒了那身龙袍,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屁孩而已。
这些狗奴才现在敢把一个成年帝王当白痴糊弄,糊弄他这个小屁孩绝对会更加积极、更加踊跃。
除非,他能真正成长为一位实权君王,至少也要达到世宗嘉靖皇帝那样把控朝政的水平。
而要达成这个目标,抢占了他生态位的冯保就一定要打压下去。
一个连内宫都控制不住的君王,还谈什么宏图霸业?讲什么中兴大明?
朱翊钧暗暗咬牙,回头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内侍和宫女们,又有些泄气,他现在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表面尊贵无比,实际上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就算要做点什么,也无从下手。
“得想办法先搞点钱,要不然以后连馅饼都吃不起。”朱翊钧摸着下巴暗暗想道,这次天价馅饼事件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让他意识到自己需要搞点副业、赚点银子了。
在政事上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发言的权力,虽然有利用高拱和冯保乱斗混水摸鱼的计划,但说到底他一个小屁孩根本没什么威信,在其中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尽量为自己攫取利益。
但赚钱不分年龄、搞钱不分种族啊!
朱翊钧打算给自己搞点产业,充实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就算现在自己对宫里宫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没法动手,但只要通过自己产业的发展积累起银钱和人才,到时候自己有钱有人,莫说五十两一个的馅饼,一百两一千两自己也吃得起,哪怕把尚膳监的狗奴才统统砍了,也能找人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