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脸色更难看了。
冯吉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小心瞧了文帝一眼,再不发一言,保持缄默。
陆沉却是还得说点什么,“如果不出所料,冯公公的猜测,只怕甚是。首辅大人与那位江指挥使看似八竿子打不着,但却都有扳倒微臣的理由,江沖一直想要取微臣而代之,而首辅大人则是想维护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然地位,这两个人勾结在一起,只怕正是一拍即合。”
文帝终于开口,森然道:“方丞!这头老狐狸,藏的还真是深啊,朕本以为他无欲无求,可现在看来,他的胃口,却是大的很!平素与朝臣看似保持着距离,不结党,不贪墨,可如今却能煽动近乎半朝朝臣,让半朝朝臣唯他马首是瞻,哼!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陆沉叹息道:“微臣承蒙陛下宠信,重担压身,可在外人眼里,却不知其中辛苦,只知权势滔天,乃至于心生嫉恨,恨不能将微臣置于死地……陛下您知道,臣本想做一闲云野鹤,恣意逍遥,当初不过是被赶鸭子上架,方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然饶是臣谨小慎微,与人为善,怕的就是为百官所嫉,可最终还是落得这么个结果,臣委实心力交瘁,不堪再任,所以还请陛下,索性便罢去微臣的官职,削夺了微臣的爵位,放微臣一介布衣,去自在逍遥吧。”
听得陆沉竟是请辞,冯吉猛地一震。
文帝亦是吃惊不小,厉声道:“混账话!”
陆沉赶忙低头拱手。
文帝气哼哼道:“你想撂挑子不干,没那么容易!你不必理会那些别有用心之辈的闲言碎语,只管干好你的份内事,这大齐,到底还是朕当家做主,只要朕相信你,倚仗你,你陆沉的地位便绝无人能够撼动!再者,虽说人言可畏,但以朕对你陆沉的了解,你只怕未必是畏惧人言的人吧,这个时候向朕请辞,你是在故意气朕不成?”
陆沉忙道:“微臣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气陛下您啊,微臣只是怕有微臣隔在中间,让陛下您难做。”
文帝冷然道:“朕有何难做,你不必顾虑那么多,你陆沉是忠是奸,朕心中有数,以你立下的汗马功劳,朝野也很该有个数才是。他们想要扳倒你,那就是想要断朕的左膀右臂,撞倒大齐的擎天一柱,朕非但不会难做,反而绝不会姑息!”
陆沉将心放回在了肚子里。
他请辞,本就是想要探清楚文帝的态度。
而现在文帝的态度貌似已经很明朗了。
不管文帝是否还对钱谨的案子存疑,但看其意,却是已不想追究。
陆沉不由庆幸,得亏自己与公主殿下生了个儿子,不然这一劫数,恐怕是断难度过。
那方丞老奸巨猾,污蔑,诛心,又指使江沖将钱谨的案子翻出来,这要是换做别人,只怕早就被其阴谋诡计害得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只可惜,那老狐狸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另一个隐藏身份,却是未来大齐储君的亲生父亲!
大齐谁都有可能造反,但唯独老子不能!
就算钱谨一案是自己设计的又能如何?
面前的这位皇帝陛下,还指望老子拥护新君即位、支撑那臭小子坐稳帝座呢,即便真的信了江沖的话,只怕也得忍下这口恶气,又怎么可能杀了老子?
陆沉不由暗暗感慨,没想到当初的阴差阳错、一场孽缘,最后竟是成了自己屹立朝堂不倒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