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性情急躁的铁杆反陆党官员听到这里,便要站出来说些什么,可却被一旁沉稳的同僚拉住。
鸦雀无声,文帝扫视诸臣,说道:“责令定远侯闭门思过这么些时日,就算他有些过错,也尽够了,大齐不能没有陆侯,所以朕决定……”
他说话间,方丞早已提前感觉到不对,连忙给站在远处的江沖使了个眼色。
江沖一直在等方丞发号施令,见方丞终于给出示意,深吸一口气,迈前一步,躬身拱手,大声道:“陛下!”
文帝话音一顿,看向江沖,皱眉道:“江卿何以打断朕言啊?”
江沖硬着头皮道:“微臣罪大恶极,有事隐瞒陛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说着一撩裙摆,跪了下去。
文帝眉头皱得更深,问道:“你有何事隐瞒朕?”
江沖磕头不起,“当初微臣状告钱谨钱公公,其实是有人暗中怂恿,微臣所告之诸般罪名,虽然俱为属实,可钱谨钱公公意欲谋反一事,只怕却是栽赃嫁祸。”
文帝面色一变,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寒声道:“你说什么!”
江沖颤声道:“微臣状告钱谨,确是不满钱谨伤天害理,亦是对陛下忠心耿耿,不欲陛下身边留此奸宦,可微臣鼓起勇气站出来状告,毕竟是受他人怂恿……再者,微臣绝没想到,那人生怕钱公公不死,还行栽赃嫁祸之事,污蔑钱公公有谋逆之心,虽然此事微臣不知,可总觉得心里过不去。陛下对微臣,圣恩厚重,臣不敢隐瞒陛下,可又怕陛下您误以为臣有二心,故一直不敢将实情相告……”
文帝面色已然阴沉的可怕,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来几个字:“那你此刻为何又敢说了?”
江沖惶恐之极道:“臣愧对陛下厚恩,也是刚刚才痛下决心,一定要将实情告知于陛下,哪怕陛下因此而对微臣心生误解,砍了微臣的脑袋,微臣也毫无怨言,因为微臣不想看到陛下被奸臣所蒙蔽,若他重新复用,以其狼子野心,无异于养虎为患!”
文帝冷冷道:“你是说,怂恿你状告钱谨的那个人,就是定远侯陆沉?”
“陛下圣明,正是定远侯陆沉!”江沖大声说道,话语间透着几分对陆沉的畏惧,这想说不敢说终究还是说了的模样,演技当真是妙至毫巅。
他话音一落,百官无不震动。
反陆党几个核心人物,更是不由恍然,怪不得首辅大人如此坐得住,原来是有此等杀器在手。
钱谨于陛下心目中是何等地位?
当初江沖拿出那么多真凭实据,来控告钱谨无数恶行,陛下尚且仍怀有包庇之心,可见对那死太监之无上恩宠。
而后来钱谨被告有不臣之心,方才触碰了文帝的逆鳞,将其下了大狱,而钱谨恐怕也是深知在劫难逃,方才撞墙自尽。
可现在江沖居然说,是有人故意对付钱谨!
他控告的那些罪名虽然俱都属实,可给钱谨带来灭顶之灾的意欲谋逆之罪却是栽赃构陷……
反陆党们俱是不由幸灾乐祸,陆沉这回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是有口说不清了,陷害害死文帝最看中的近奴,文帝岂能饶得了他!
似乎是知道空口无凭,为了文帝确信陆沉就是暗害钱谨的幕后主使,江沖随即又道:“陛下,微臣知道您对陆侯万分信赖,可事实就是如此,陆侯包藏祸心,绝非臣随意攀咬。陛下您仔细想想,当初臣被陛下您发配边疆,是谁向您保举微臣回京的?是陆侯!他以为臣站出来控告钱谨,便以为臣是为他一党,可他错了,臣为的只有陛下!臣岂能与他同流合污!今日冒着杀头的风险,向陛下您坦白实情,臣便是怀着一片忠心,若陛下恼怒,还请降罪,臣纵是一死,也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