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看人素来能将人看到骨子里,当时与甘衡第一次见面,只觉这老相云山雾罩,很难揣测其真实意图,不过随着又一次的打交道,却是已然能隐约窥见他的冰山一角了。
仇厉冷笑道:“老甘衡如此自负,东晋的这群酒囊饭袋实可谓功不可没,不过这样也好,他越是自负狂妄,目中无人,便离死越近一步,更能给我大齐可乘之机。”
陆沉淡然道:“不要小看这位当今纵横家的第一人,咱们未必就能在他的手底下讨到便宜,哪怕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要高他一头。”
仇厉其实对甘衡亦是颇有些忌惮的,当初黎崇执掌督监院时,他便险些在甘衡的手底下吃过大苦头,那次若非他及时警醒,怕是整个在东晋的谍报网都得被甘衡连根拔起,无数督监院兄弟都得人头落地!
他深知甘衡的厉害,听得连陆沉亦对那老相颇为重视,心下不禁陡然闪过一丝杀机。
陆沉似乎感觉到了,淡然道:“不过这老相厉害归厉害,可毕竟扶持的是势微的宇文皇氏,无强大后盾,甘衡哪怕有通天彻地的计谋,终究也是受限。甘衡处境如此艰难,我等若是都奈何不了他,趁早也自领个酒囊饭袋的帽子戴上算了。”
仇厉一震,竟是生平头一遭感到羞愧,拱手道:“卑职知晓了。”
陆沉停下脚步,搓着从衡王那里得来的玉核桃,缓缓说道:“等着吧,现在形势如此紧张,陈阀没有轻举妄动,想必是在积蓄力量,暂时不想主动出击,可甘衡只怕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还会再次找上门来的。”
仇厉点头,沉吟片刻,问道:“院长既然明知甘衡不会割让黄石崮这等兵家必争之地,要此地不过是抬高价码,请恕卑职斗胆一问,院长是否早已有了中意之地,而此地,或许能令甘衡忍痛割让?”
“知我者,莫过你也。”陆沉哈哈一笑,甘衡带来的晋国地图被其带走了,不过陆沉也买来了一份,从枕头下取出,展平在桌子上,随即伸手指在上面,问向仇厉道:“你觉得这里如何?”
仇厉定睛一看,初始眉头不由一皱,可看的久了,似也想通了什么,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竟是忽然感叹道:“那老甘衡固然通神彻鬼,乃不世出的厉害人物,可遇见院长您这等对手,也只能是自认倒霉,院长的心计谋算,实在是卑职生平仅见。”
陆沉并没有被仇厉夸昏了头,脸色依旧慎重,“千万不要小觑那位甘老丞相,你能看出其中奥妙,他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只不过这次我必寸步不让,如果他也固执几见,不肯答应,那也无妨,我大齐固然在这场晋国内乱中捞不着什么便宜,但宇文皇氏只怕要遭殃了,如若斗不过陈阀,到时不止宇文皇氏将要下台,他甘衡也断然难逃一死,总而言之,这买卖无论怎么做,我大齐都是稳赚不赔。”
生意人计较的就是利益得失,陆沉不是纯粹的生意人,但却深谙此道。
其实事情演变到如此地步,晋国内乱,势必人心涣散,实力锐减,就算甘衡依旧屹立于朝堂不倒,为宇文皇室出谋划策,也已无伤大雅。
文帝之所以要除掉甘衡,不过就是怕这老相将来会成为大齐东出的拦路虎罢了。
甘衡再是厉害,可国家如此模样,怕是也很难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