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门,便对陆沉笑着拱手,真挚之意溢于言表。
要说吴老海不对陆沉有感恩戴德之心,那是骗人。
按理说像他这等毫无背景的普通军户,且年事已高,上战场也不如年轻时彪悍勇猛,在军队干到头,最好的归宿也就是被调到军队所属当地的官署衙门,敲锣打更,安度晚年。
不过托了陆沉的福,他现在已是皇属亲军的千户,不仅地位水涨船高,军饷也甚是可观,养家糊口不在话下。
况且他本就孑然一身,这辈子都在军队中摸爬滚打,愣是连房媳妇都没娶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卫龙军了无牵挂,过得委实犹如神仙一般。
“老吴,你怎的才到?小李子都已经到了有些时候了。”陆沉引吴老海坐下,问道。
吴老海叹道:“还不是前阵子那些南边过来的反贼闹的,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若非来找我的那位小哥儿报出您的名头,军帅又岂会放我出来逍遥快活。”
如今陆沉的地位可是非同小可,身为督监院院长、御前的红人,更掌握监察文武百官的超然权利,谁敢不给他面子?
就算是卫龙军乃皇属亲军,军帅直接对文帝负责,无须卖谁的情面,可在大齐朝廷这一亩三分地上,多个朋友多条路,得罪了陆沉,任谁都得掂量掂量。
李惊蛰奇道:“听说前阵子南边偷偷溜过来一群反贼,意图毁坏皇陵,原来这件事竟是真的?”
吴老海点头道:“那群反贼是永州、徐州两地过来的,其实都是受灾而活不下去的流民,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江湖术士之言,说皇陵乃大齐龙脉汇聚之地,只要将皇陵毁掉,李氏江山就会气运耗尽,从而易主,换明君上位,这才千里迢迢,意图蚍蜉撼树,可到底是寻常百姓,难成气候,现如今已被剿灭干净,可军帅唯恐再有此类事情发生,皇陵那边依旧枕戈待旦,过年也过不安生。”
前阵子有反贼冲击皇陵,这件事陆沉也略知一二,不过并没有过于关注,大齐别看表面光鲜亮丽,可实质上这都只不过是当权者刻意在粉饰太平罢了。
大齐的官场贪污腐败几成难以杜绝之风,每当某地天灾人祸,朝廷调拨下去的赈济官银,经层层克扣,着落在难民手上的已然所剩无几。
灾民活不下去,只能造反,可造反也是死,当地官府旋即就会派兵镇压,到时向朝廷报领军饷功劳,又能从中贪墨,盆满钵满。
可以说大齐各地近年来屡见不鲜的流民造反,归根结底都是官逼民反。
那些灾民吃不上饭,固然对当地官僚恨之入骨,可最恨的,恐怕依旧还是远在京都的皇帝陛下。
听信江湖术士之言,以为捣毁皇陵,就能使李氏气数丧尽,江山易主,换明君登位,这等事乍听确是荒唐,可若仔细咂摸,就能看出那些灾民着实也是走投无路,哪怕颠覆李氏江山只有一丝希望,也会不计后果的去做。
自己的子民被逼到这个份上,陆沉也不知道文帝会作何感想。
“那些反贼都死了?”
陆沉问道。
吴老海点头道:“偷袭皇陵时,就死了一多半,剩下那些被擒的,军帅上禀陛下,得到旨意后,便全都给砍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