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山关下的山道之中,大量的人马牲畜正顺着山道向着关外缓缓流动而去。
青山关的关外,道路外达塞北草原。
出关以后,便是一马平川之地。
从东北传来的塘报,清军暂停了对于冷口、建昌一带的攻势,主力已经往西而来。
显然是准备前往青山关的关外地带,准备接应入关的部队返回。
清军的营垒沿山遍野,层层叠叠,各色的旌旗在寒风之中招展飘摇,已经展开了阵势,明显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要想解救内中被囚禁的百姓,还有被掠夺的辎重金银,就绕不开清军设在外围的营垒。
“伤亡统计出来了吗?”
陈望将马鞭插在腰间,一面看着不远处坐落在两山之间的青山关,一边向着跟在一旁的胡知礼问道。
“已经统计出来了。”
胡知礼上前了一步,回答道。
“太平寨一战,共斩获建奴首级三十七级,没有俘虏,估算杀伤敌人应当在三百之数。
建奴有带走战死士兵尸首的条例,因此除非是围歼战,否则斩获的首级基本都不多。
“我军战死者一百零七人,轻伤者一百二十九人,重伤者一十七人……”
胡知礼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的头垂的很下。
“军医说,重伤者只有三人能救得活,其余的人只怕是撑不到今晚了……”
守卫在太平寨附近的清军大概有两个牛录,约有六百人左右。
还是军中携带的火炮建功,否则想要攻下太平寨,恐怕要付出更多的伤亡。
陈望低下头,看向太平寨下。
民寨四下,都是不断行走的都是隶属于他麾下的汉中军军卒。
他们此时正在依托着太平寨,构建着新的驻防营地。
“知道了……”
陈望凝视着远方连绵的青山。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这一路来借助着显赫的战功平步青云。
但是那一份的战功之下,都是累累的白骨所铸成。
而在将来,那些白骨还会更多……
一路走来,陈望的内心早已经坚韧不拔,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确保抚恤金,能够下发到每一个战死军兵的家眷手中,要是没有家眷的,按照旧例,从流民遗孤里面领养一个,改姓换名作为后人。”
陈望闭上了眼睛,他很清楚,自己在未来会收到比现在更多的伤亡报告。
他能为那些战死的士兵做的并不多。
确保抚恤金能够送到每一个名军兵的家眷的手中,没有家眷,孤身一人者,就在无人认领的流民遗孤之中选出一人作为后人,也算是为其延续香火了。
在明天清晨的时候,太平寨将会成为大军的前沿阵地。
真正的战斗还未到来,接下来的数日之中,伤亡将会更多。
陈望睁开眼睛,缓缓吐出胸腔淤积的浊气。
领了军令之后,他带领麾下的骑兵一日便奔驰了一百五十余里。
从永平府的府城,一路急行赶到了陈国威的军营。
陈国威对于他到来的目的,还一无所知。
陈国威并没有意识到死亡即将到来,甚至还带领家丁在营门处迎接。
陈望直接请尚方剑,念出孙传庭所授军令,在营门之前斩陈国威正法。
跟随着陈国威一并出营的家丁大多甲胄都没有穿戴,轻而易举便被陈望带来的甲兵斩杀殆尽。
而后借用军令和尚方剑,还有一千余名全副武装的甲骑,陈望压服了一众惶恐不安的蓟州镇兵,随后又带着陈国威的首级马不停蹄赶到了陈新甲所部的驻地,促使陈新甲出兵。
陈望并没有跟随着陈新甲移动,而是又领兵折返。
陈国威的首级则是由陈新甲派遣的卫队护送,一路传递到高起潜的案前。
在三月三日的时候,孙传庭带领着的东路军已经越过了迁安北上。
因为三部明军之中,各镇营兵混杂,再用营镇的名字划分已经不合时宜。
所以现在干脆直接以所在的地域划分。
孙传庭所领的部队在永平府府城,居东,因此称为东路军。
高起潜所领的部队在遵化,居西,所以称为西路军。
而陈新甲所领的部队在中央地带,所以称为中路军。
陈望折返之后,又被委任成了先锋。
现在就是作为东路军前锋开路,为大军拓展阵地。
孙传庭带领的东虏大军,此时就在身后三十里处,不到半日的路程。
“我记得,塘报通传西路军主力与中路军主力两军已经完成会师,如今正屯驻于青山关西南三十里处。”
陈望转头看向西南,问道。
“大哥记得不差。”
陈功上前了一步,也向着西南处看了一眼。
“听说这几天他们打了几仗,抢回了一些财物和百姓。”
“不过大的动作半点都没有,看来都是在等着我们。”
蓟辽两地的营兵,少有陈功能看得起的。
望风而逃,胆怯无勇,半点血性都无,拿着高额的军饷,拿着最好的武备,占着最好的城堡,打的却是最烂的仗。
“他们当然需要等我们。”
陈望微微颔首,陈新甲和高起潜两人按兵不动再正常不过。
“建奴势大,西路军和中路军加起来不过五万余众,自然不能浪战。”
陈新甲是杨嗣昌的心腹,自然是不愿浪战。
而且最重要的是,陈新甲虽有督军的经验,却无统兵的经验,这是陈新甲第一次统领数万大军,自然是不敢擅动。
高起潜现在倒是想打,但是他却是难以节制蓟辽的一众骄兵悍将。
青山关之战,只有孙传庭到来的之际,才会真正的开始打响。
历史如今已经面目全非,很多的事情已经改变。
青山关一战,作为戊寅之变的最后一战。
不知道,最终将会以何种的姿态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