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远声声泣血,周围竟然有人小声地嘤哭起来。
“我八岁养在圣人身边,从小蒙圣人宠爱,明理、作文、骑射,都是圣人亲授。及至长成,从为官、成亲,再到建业,每一步都是圣人亲自关心,为我安排。
圣人待我,如亲父一般。
我自知性格粗俗执拗,好得罪人,这么些年,若无圣人庇佑,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到了今天,我终于能为圣人效命,可圣人却驾崩归天。
世人常以我有微功,而大肆褒奖,称为战神。可做臣子做到我这个份上,连天子都不能保护,算什么战神啊。
此天丧吾,天丧吾啊。”
此时黄明远的感情终于热烈到顶点,他抱着天子的遗体,当着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直到这个时候,不少人终于明白,卫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立即称帝,实在是对先帝感情太深啊。
陈远想上前劝一劝黄明远,虽说黄明远这是感情流露,可黄明远终究是河北之主,如此样子,实在不雅。
但李子孝一把将他给拉住。
“仲长,卫公心中有数,今日好不容易放纵这一次,且让他哭个痛快。”
“可是!”
“卫公只有哭痛快了,对天子的愧疚才能减上两分,这登基的事,才能稳上两分。”
陈远恍然,只得点点头。
黄明远不知道他们的所想,他今日刚开始或许有演戏的成分,但到后来,想起多年来与天子的感情,只想放下一切,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这一次,不掺杂一丝一毫的东西,只是一个孩子对逝去的老父亲悼念。
黄明远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心中一片舒畅。
这场哭压在心头太久了,久到他要喘不过气来。
苏穆和黄维周将黄明远扶了起来,然后送到马车之上。黄明远微微闭着眼睛,也不说话。
等到坐好,苏穆将李景、李子孝等人全部叫到马车旁。
黄明远开口说道:“天子的后事,我就交给玄贞和道兴,万不得出什么差子。”
“诺!”
其实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之前杨广的衣冠棺椁还停在太公庙,“小敛”、“大殓”等东西俱在,拿过来就能用。
这时黄明远又说道:“宇文化及,匈奴皁隶破野头耳,蒙大隋两代天子拔擢,才有今日。生成之恩,昊天罔极,奖擢之义,人事罕闻。可此贼纵毒兴祸,倾覆行宫。天地不容,人神共愤。
此后,凡诛杀或生俘宇文化及者,封公爵,赏三千万钱。
其余诸人,包括宇文智及、司马德戡、裴虔通、孟景、元礼、杨览、唐奉义、牛方裕、元敏、薛良、马举、元武达、李孝本、李孝质、张恺、许弘仁、令狐行达、席德方、李覆等诸逆,咸居列职,或恩结一代,任重一时。竟乃包藏凶慝,罔思忠义,爰在江都,遂行弑逆,罪百阎、赵,衅深枭獍。
今天下之怒,天下之恶,古今同弃,宜置重典,以励臣节。
此凡事涉江都之逆贼,不分主从,一应诛杀,并诛三族,家眷籍没为奴,以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