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默并没有马上就去找荀彧,这个时候的他估计还是很难接受事实的。
后来也听说了,郭嘉、陈群、钟繇他们都去了看荀彧,不过都被拒之门外,荀彧称病一直没有见人。
直到第七天,典默听说荀府的大门是开着的,才抱了两坛子酒过去找他。
见到荀彧的时候典默有些愣住了,他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精神萎靡,几天不见却好像苍老了十几岁。
“文若,你何至于此?”放下酒坛的典默无奈的问道。
荀彧也不说话,只是拿起一坛酒,揭开酒盖便灌了起来。
见他不说话,典默也只好陪着一起喝。
足足喝了半坛子酒,酒劲上来了,他无神的眸子也像当时的老曹陷入回忆之中,喃喃道:
“初识丞相的时候,他还是手持七星刀刺董为国除贼的热血志士,是召集天下诸侯反董勤王的当代豪杰,是立志要为大汉开疆拓土的忠臣,可如今呢...”
荀彧又灌了一口酒,嗤笑道:“如今的丞相,已经成为了第二个董卓,再不是那个与我盟誓拯救天下苍生,扶汉走向强盛的义士了。”
典默任由他发泄,也不插嘴,要喝酒了陪着喝,这种人的思维卡在了一个瓶颈处后,是很难再出来了的。
喃喃自语了一番后,荀彧看向典默,自嘲笑道:“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很矛盾,当初丞相挟天子令诸侯我支持,可如今丞相晋位为王我却反对?”
典默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知道那不一样,当时天下大乱,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所以你认为挟天子令诸侯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可如今丞相晋位为王了,这性质就变了。”
荀彧一愣,呆呆的看着典默,好一会才缓缓点头,“子寂懂我。那你应该知道,丞相不是要晋位为王,他是要一步一步冲破束缚,到最后废帝自立。”
见典默没有反驳,他放下酒坛,好奇的看着典默,“这普天之下,若是有一人劝得住丞相,那就是你典子寂了,可在这件关乎天下兴亡的事情上,你却置身事外,为什么?”
“我跟你不一样。”
典默古井无波,随口道:“我既不扶汉,也不扶曹,我扶的是天下百姓。只要丞相做的并不折损天下百姓生存根本,我便不会阻挠。
我不在乎这天下是姓刘还是姓曹,你相信吗,天下的百姓也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当朝者能不能让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目无君上则礼崩乐坏!纲常崩塌则民不聊生,还谈何天下太平!”荀彧急的满脸通红,吐沫星子都飞溅而出。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典默无语的擦拭着脸上的吐沫星子,幽幽道:“那要按你这么说武王就不该伐纣,大秦不该一统,他刘邦不也是从赢家接过了这江山?
你见过那个朝代能千秋万代不易主呢?”
荀彧直直看着典默,好一会儿,缓缓起身,双手负背走到了门口,迎着西下的夕阳一语不发。
典默知道他就不是在沉思自己的话,只是觉得没必要与自己争执下去了。
没办法,自小接受的教育和熏陶把他的思维一定固定在了这个圈子,他走不出来,典默也走不进去。
“这许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背对着典默的荀彧沉声说了一句。
“那你想怎么样?”典默走了过去,与他并肩而站。
“这朝廷已经不是我期望的样子,我也不想看到大汉在他的淫威下步步走向灭亡,我准备请辞回颍阴,终老于山野林下吧。”荀彧决绝的说道。
“这样也好。”
典默点了点头,“颍阴距此也不远,日后寂寞了,找你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