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老师,你呢?”
“我想当兵,打枪,打真枪!”
……
枫桥长途汽车站,陈广权夫妻俩挥别了亲戚长辈的送行,满是不舍,却不得不走。
小陈卓说什么都不肯上车,坚持要等柳婳来。
可车终归不能因为一个十岁孩子的坚持而等待,最后陈卓还是在乘务员的催促下,被陈广权强行抱上车,小伙子哭的昏天暗地,那是陈卓记忆中两世为人哭的最凶的一次,是不管不顾的哭,又委屈又生气又难过。
就在车子刚启动的时候,一道纤弱的身影冲到了车前,张开双臂拦住了车,惹的司机破口大骂。
那身影也顾不上其他,跑到车窗边踮起脚往里看,努力又焦急地寻找。
终于,她找到了坐在窗边的陈广权,“三哥!三哥!”
陈广权打开窗户,把哭的昏天暗地的陈卓从汪瑾的怀里抱过来,“臭小子,别哭了!你小姑来了!”
陈卓满脸泪痕地往外看去,见到真的是柳婳,立刻止住了哭声,抽泣着道:“小姑!小姑!你上车,跟我一起回家!”
那边司机和乘务员已经开始二人转式的合骂了,车上的人也怨声四起。
陈广权这个时候拿出了男人的担当,抱着儿子站起来,“都吵吵什么?你们没有姐妹兄弟?你们没有感情吗?再他妈嚷嚷,今天谁他妈都别走了!”
这是老陈在陈卓心中最伟光正的一天,雄性荷尔蒙爆棚,在他怀中的陈卓倍感安全。
柳婳是个善解人意,不愿给人添麻烦的姑娘,她看要起冲突,赶紧把手里用布包着的东西递到窗口,“小卓,这是给你的!三哥、三嫂,等我上班了就去看你们!”
说完她就一瘸一拐地往车头走去,用家乡话说道:“司机师傅,对不起,请你开车吧,”然后给全车人鞠了个躬。
陈卓毕竟还小,注意力立刻被柳婳塞进来的东西吸引,忙着去拆包裹,只有汪瑾注意到柳婳脚上的鞋子磨破了,上面还有丝丝血迹。
等陈卓拆开包裹,见到是一把木雕盒子炮的时候,车已经开出去一段距离了,他向后面看去,冲那个小小的身影喊道:“小姑!明年我就回来!”
柳婳也再说话,可说的是什么,陈卓已经听不清了。
车子平稳上路,汪瑾看着儿子手里那把不太精美的黑色盒子炮,“家里没有油漆,小婳肯定是把东西送到镇上刷的漆,她又没什么钱,很可能半夜就出发了,从村里一步步走到镇上的,鞋都磨破了。这丫头,唉。”
陈广权知道妻子叹气的是什么,柳婳先是被遗弃,接着虽然被母亲捡回去,可母亲是那种非常典型的农村老太太,满脑子想的都是柳婳能给家里换来多少彩礼,柳婳就像个待价而沽的牲口,哪里有什么尊严和未来。自己夫妻俩看似是城里人,其实赚的是死工资,一家人勉强够用,根本无力帮助柳婳。就算他想把柳婳带到东北去,可那就等于要跟母亲乃至整个家庭彻底决裂,除非他能拿出那份可观的彩礼钱。
陈卓手里摩挲着那木雕手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这一幕幕的情境飞速地在陈卓的脑中反复播放,陈卓轻轻推开柳婳,“小姑,你看!”说着他就从皮夹克口袋里掏出那把黑色的木头盒子炮,“这枪我谁都没让碰过,跟你送给我的时候一样!”
柳婳下意识地伸手拢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鬓丝,“你还留着呢?”但很快好像意识到什么,迅速地把手放下,“我去接你爸妈。”
陈卓让到一边,没有吭声,但他眼中满是暴戾的光芒,刚刚仅仅一瞬,他已经看到柳婳手腕后面的皮肤上有一道道的瘀青,那是被绳子勒了很久才会留下的痕迹,几天也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