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温伯明,书案上的本事他可说是入了化境了!
他行文速度如此之快,就连桑淳元都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刚才还是决定接受审理此案,而不是选择同萧文明互相弹劾,要是真的比赛写弹劾的奏章,搞不好温伯明现在已经把弹章写完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送出金陵城了……
当然了,温伯明也是人不是神,用这样快的速度写出这样一份诉状,对他的精神也是一个颇大的负担。
要知道,温伯明虽然是个好人——他要不是好人,萧文明也没有理由和他结交了——但读书人的坏脾气,他还是有一些,最明显的就是此人异常的清高。
孙佩兰的冤案,说白了,也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的恶霸调戏一个从良妓女的破事。
要是放到平时,像这种烂人和烂事,温伯明问都不会问一句的,更不会为此而费力地施展自己的才华。
然而替孙佩兰申冤,却是苏舜钦交代下的……
苏舜钦是温伯明红颜知己,她讲话比谁讲话都有用——至少对于温伯明而言。
而由温伯明精心写好的文章,自然不会有错。
萧文明拿来略略看过一遍,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补充的,便亲自起身送到孙佩兰的面前,请她过目之后再签字画押。
可别瞧不起娼妓这一行,虽然是卖笑、卖肉的行当,但是想要卖出点身价来,还是要学习一些诗词歌赋的。
因此孙佩兰实际上是认识字的,虽然比不上苏舜钦这个才女,但是填词、作诗也多少会来一点,看懂一份诉状自然也不在话下。
然而她悲痛已到了极点,哪里还静得下心来校对这份诉状呢?
只听她泪眼婆娑地说道:“萧大人……这份状子……这份状子……我……”
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萧文明直接说道:“你要是信得过我,信得过温先生,就直接在这份状子上签字画押,我是不会害你的!”
如今的天地之间,孙佩兰已然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除了萧文明之外,她还能相信谁呢?
于是孙佩兰轻轻点了点头,啜泣地说道:“信!大人的话,我信!”
说着,孙佩兰便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状子的开头和末尾都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这一点盖在白纸黑字上的血手印,就仿佛是雪地里盛开的一朵梅花,让苍茫的大地有了一丝生机,也给了孙佩兰昭雪自己冤情的机会。
萧文明取来已签字画押过的状纸,又有些多此一举的看了一眼,这才送到桑淳元的书案前:“桑大人不是要看诉状吗?喏,就在这里,大人可要看仔细了!”
这份诉状桑淳元是非看不可的,并且一定要看清楚、看明白、看仔细了。
因此他接过萧文明递来的这张墨迹淋漓的诉状,便逐字逐句地审看了起来。
别说,执笔的温伯明果然是大才,先不看内容,光这一笔字,就十分的赏心悦目,先让这份诉状有多了几分可信度。
再看诉状的内容,写的也是言简意赅、条理明晰,将事情的本末缘由说了个清清楚楚,并且将几处重要的细节着重点了出来。
在街边替人代写书信、代写状纸的人,往往会给自己打出这样的口号,叫做:有理的更有理、没理的也能占三分……
而温伯明的这份诉状一些,别说是三分理了,就是八分理都能给你占了!
而孙佩兰本人本身就占着道理,这份诉状一写,就更显着她的冤屈亟待昭雪了。
要是别人看了这份诉状,自然会击节较好,而桑淳元见了却是不住地叫苦,额头上都不由自主的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来。
要是真像温伯明这诉状所描述的那样,那这件案件可谓是铁板一块、板上钉钉——桑忠昌犯下如此大罪,罪责肯定是免不了的了,他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尚在可与未可之间。
虎毒不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