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萧文明的确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武官,你总宪大人想欺负就欺负好了,可你本事再大、地位再高,总欺负不到毅亲王头上吧?总欺负不到皇上头上吧?
我话就直说了吧:在同倭人通商这件事情上,你同我作对,那就是同毅亲王做对、同皇上作对,就是在找死!
对此桑淳元当然是竭力地否认:“哦?还有这种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莫不是萧千户误会了什么吧?”
“哦,对了!”桑淳元又把问题抛给了汤光耀和牛庆东,“苏州府和临海县的两位主官也都在这里,你们可曾收到我的命令?命令你们拦截萧千户的商队,有没有这种事?”
桑淳元命令直接跳过了州、县两级衙门,汤光耀和牛庆东并没有收到直接的命令,因此面对桑淳元这样的问题,他们也只能摇头:“并没有收到。“
桑淳元这样的话,自然也是在萧文明的意料之内。
因此他的应对也是早有准备:“桑大人,你自以为事情做得万无一失、天衣无缝,岂不知跳过了州、县两级衙门,却反而将摊子铺得更大,更是无法掩盖破绽。若桑总宪还是这样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那不如在江南道这么多屯田所里,随便抽十个千户、百户过来,我愿同他们一一对质,问问有没有收到桑大人如此的命令!”
桑淳元原本直接将命令下达到各屯田所,就是为了实现扁平化的指挥,防止命令层层下达,中间产生走漏风声的隐患。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萧文明居然会提出直接传召屯田所的千户、百户过来对质这样一条主意,这个可谓是釜底抽薪的主意。
作为商淳元而言,他自然不可能答应,并且给出的理由也十分冠冕堂皇:“这怎么可能?各地屯田所的千户、百户都各有职责在身,并且如今倭寇之乱不过是稍稍平息而已,岂能擅离职守?”
“桑大人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如果你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又为何需要害怕其他屯田所的千户、百户来此对峙呢?分明是你心虚了吧!”
“这有什么好心虚的?”话说到这里,桑淳元几乎已经是在和萧文明吵架了,“我是江南道的主管,一切军政要务都由我一人负责。倭寇之乱未平,这一点萧千户是比谁都清楚的。本官要求各地加强关防,以免有倭寇或者是奸贼趁虚而入,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有什么奇怪的?就算本官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也是针对倭寇的,又不是针对你萧千户的。萧千户是想的太多了,太拿自己当一回事了吧?”
“既然桑大人问心无愧,那又何惧请其他地方的千户、百户过来呢?我已经请了汤大人、牛大人过来,不妨桑总宪也体现一点你的诚意好了!”
桑淳元原本以为自己对于江南官场是有着绝对的把控力的,除了不听话的萧文明之外,其余文武官员都应该惧自己三分。
但是今天的形势就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且不说汤光耀和牛庆东会说什么话、不会说什么话,光是他们两个人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们已然是在帮萧文明了。
既然汤光耀、牛庆东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那又如何保证别的官员会听命于自己呢?
不过眼下这一个知府和一个县令的背叛,对于桑淳元而言,仍旧在他的掌控之内!
于是桑淳元依旧可以气定神闲地说道:“遇到紧急军情,一道总管直接向下属的屯田所发号施令,也并非没有先例。如前朝襄亲王起兵谋反,湖广道总管王文正公就曾绕过各级衙门,直接组织本道官兵就近平叛,立即镇压了叛乱,朝廷非但没有惩处,反而大加褒奖,成为一段美谈。除此之外还有……”
张淳元果然是好记性——当然他也是早有准备——罗列出来的由上级官员直接跨级指挥基层屯田所的案例,零零总总不下六七起。并且这些案例,朝廷无不是事后承认并且予以褒奖。
关于这些案例,萧文明昨天夜里在同温伯明聊天的时候,温伯明也曾提起过几件,虽然没有桑淳元归纳和统计得那么多、那么全,但至少也能说明像桑淳元这样的行为,并不是朝廷完全制止的。
当然了,这其中得有一个先决条件——必须是在遇到紧急军情的情况下。
这些案例当中,要么是藩王叛乱、要么是乱民起事、要么是外族入侵,不管规模大小,都是必须立即予以干预的紧急军务,地方官员绕过各级衙门,跳过向朝廷请示的程序,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
至于桑淳元摆出的防范倭寇作乱,算不算紧急军情呢?
这一点,无论是萧文明还是桑淳元说了都不作数:必须要由朝廷兵部,甚至是皇上亲自判断才可以。
而通常情况下,下级告上级的状,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只要不是证据确凿,朝廷都是一般不会批准的。
否则,这样人人以下犯上,那朝廷原有的秩序也就荡然无存了……
因此,只要将问题引到模棱两可的,是不是紧急军情的判断上,那桑淳元就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