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被女子的话语触动了某条不容触碰的森然的底线。
【命定之劫】?
他想着,何等荒诞之事,竟敢冠以命定之名?
在这世间至高的王座之上。
古老的君主缓缓起身,他的动作异常迟缓,仿佛每一刻度的细微移动都是以抵抗整座世界为代价。
宛如天空般高远而包容世间万物的威严辐射向天空、大地与海洋,洒满了世间的每个角落。
天穹如鼓般震动,哗哗的海潮声从头顶传来,原本平静的虚幻之海陡然掀起了狂澜怒涛,仿佛随时可能突破最后的界限,涌荡倾覆脆弱的世界。
这一瞬间有代表死寂的灰白色弥漫开来。
天空、大地、海洋,一切都陷入了凝固的状态,光阴也在此刻止步不前。
而在这一切都被灰白覆盖的世界中。
只剩下那屹立于王座上的身影依然缤纷,俯瞰天地万象。
庞大的苍白色龙翼在他身后慢慢张开,龙翼遮蔽天空,投落下的阴影笼罩了大地与海洋,好似他要以一己之力将世界庇护于龙翼下,抵挡即将倾泻而下的汹涌海潮。
他在独自对抗笼罩世界的命运,这条道路上没有人能站在他的身侧。
可他终究无法将世界全部托庇于龙翼之下。
他无声地望着远方龙翼无法企及的地方,静静思索了很久,久到海潮声滚滚如雷鸣,他才慢慢阖上双眼。???..coM
蒙着面纱的女人站在他的身后,目光幽然地注视他对抗世界的背影。
他终是慢慢收起了苍白色的龙翼,于沉默中重新落座,继续忍受无尽的孤独与整座世界的重量。
他又一次失败了。
在一切的最后,他侧耳聆听,似乎听到了风铃声回返时带来的远方群山间的回响。
他微微仰头。
天光泻落在他的面庞上,那是虚幻之海折射后的斑斓阳光,就如这间大殿一样没有丝毫温度,有的只是虚假之物的眩目。
他无声地抬起右手,世间最浓烈的火元素汇聚于此,从头顶的虚幻之海中抽离落下,绽放出无数明亮的线条,交织成一轮虚幻的日轮。
他微微弹指,火星四溅,火元素交织而成的日轮顷刻间破碎幻灭。
脆弱的就像是这座世界,虚幻的又如头顶的海水。
或许假物……永远都是假物。
他如此想着。
可他仍然没有放下。
究竟……什么才是命运?
……
……
路明非睁开眼。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目光温润如水般平静祥和的艾德乔。
在刚才短暂的刹那间,他看到了某人终于愿意让他看到的真相,也洞悉了很多荒谬的事情。
“艾德乔,你说什么是命运?”
他忽然问道。
艾德乔微微怔然,在斟酌片刻后道:“那是世间万物诞生之初就已注定的,从生至死的轨迹过程。”
路明非坐在他的对面,低沉道:“你说我从不与你们交心,可你们又何曾与我交心?我今天,不,是从认识你到今天,我从你口中听到的最棒的话,就是你今天最后与我开的玩笑。从前的你们从不会这般与我说话。你们把我捧上至高的神座,奉我为至上的君主,拉远了我们间的距离,却又期待我主动向你们倾诉。”
艾德乔嘴唇蠕动,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聆听陛下的态度。
“也许我们确实不是一位合格的君主,但你们也不是合格的臣子,大家都是第一次,想来有做不好的地方也很正常。”
“你说你们有些哀伤,却也欢喜,这反而让我有些伤感。”
“我的人生的确不需要任何人为我鞍前马后了,但也不意味着你们就该悄无声息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我不会邀请你们任何一人参加我日后的婚礼,但我也不会赶走任何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路明非深深地看向他,
“你刚才说命运是万物从生至死的轨迹,可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弄清楚一件事,让你们所有人活在这世上的……”
“是我。”
“而不是那狗屁的命运。”
路明非童孔中有酷烈的金色在涌动,宛如震怒的春雷,却又很快消失,他微微垂下眼帘,在短暂的沉默中调整自身。
“总体而言,今天见到你,我还是挺高兴的。”
“今天我就当没看到你,你这样的老家伙好像已经所剩无几了,既然还活着,那就别急着去死,我会让你看到你所想要的……真相。”
路明非慢慢起身,拉起了身旁的绘梨衣,最后留下了一句话。
“提拉米苏的味道还不错,看来你的确有融入人类的生活。”
他拉着绘梨衣大跨步从艾德乔的身边走过,走出了这间宽敞的居室。
他走的很快,似乎就像在逃避着什么东西。
而在他们的身后,艾德乔怔怔地坐在原位,他没有起身相送陛下,甚至没有回头看向陛下离去的身影,而是失神地慢慢抬头,看向窗外迷离梦幻般的灯火。
这一刻,他感觉耳畔旁越来越近的,属于元素海的潮汐声正在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