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稚女不是鬼?”
源稚生的关注度似乎丝毫不在他的宏图伟业之上。
赫尔佐格有些扫兴地皱眉,言语间的兴奋淡了几分,“你们是我从黑天鹅港带出来的,几乎每个黑天鹅港的孩子都做过脑桥中断手术,这种用于治疗癫痫的手术经过我的改进,会制造出双重人格。手术切断了两侧半脑间的脑桥,做过那种手术的人会用两个半脑分别思考,换句话说,两个半脑中各藏着一个人格。正常情况下,一边储存着高尚、正义和道德的人格,另一边储存着暴戾、自我和兽性的人格。切换人格的信号是一种特殊的梆子声,我从中美洲的印第安人部落学会了这种技术。”
源稚生沉默了片刻:“你就是用这种方法,诱导稚女走向犯错的道路?”
“稚生,你应该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赫尔佐格面目和蔼慈善道,就像过去十年来那个温和的老人一样。
可源稚生心中没有温情,有的只是冰冷与杀意。
在橘政宗死去时他有过怀疑,却最终将这些怀疑尽数压在心底深处,因为橘政宗已经死了,更因为这个老人真的曾被他视为最可靠的父亲和老师。
即使橘政宗真的存在问题,但人死灯灭,自己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已经快所剩无几了,不惜原谅橘政宗的疑点也想保存下这十年多来一点一滴积攒的温暖。
但他发现自己错了。
虚假的记忆再温暖也摆脱不了虚假的本质。
如果从一开头就是假的,那么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太阳也将是虚妄。
“稚生,我从来没召唤过你的另一面,在我的计划中你会成为合格的天照命,你本该从头到尾都在我计划中,所以我很好奇,我究竟在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你对我起了疑心?”
赫尔佐格微笑着,即使源稚生拥有了杀死八岐大蛇的能力,他依旧胜券在握,这份自信不是身后的源稚女所给,而是这对兄弟从来没有摆脱他的控制。
“我的……另一面?”源稚生轻声道。
是了,他和稚女一样都做过脑桥手术,稚女在那梆子音中会展露鬼的一面,那么自己呢?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不然你不会做出杀人灭口的举措。”源稚生淡淡道。
“果然是那个暴走团?”赫尔佐格沉吟道,“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本意是想试试看本部的几人的实力,可惜最后不知是哪个关节出现了错误,竟然让他们落入了你的手中。”
源稚生心中忽然一动,他之所以能将赤备暴走团一网打尽,是恺撒的功劳。
可恺撒又是从何方掌握的情报呢?那时候他们和学院的联系已经被辉夜姬切断了。
赫尔佐格低头看了眼腕表,道:“时间差不多了,稚生,很感谢你帮我杀死神的胎体,节省了我不少时间。唯一可惜的是我失去了绘梨衣,这让我无法在今日走通黄泉之路,完成人到神的蜕变。”
他的眼中闪过阴翳,叹气着从怀中取出了两根小木棍。
“你不想知道圣骸在哪里吗?”源稚生转身抚摸着庞大的尸体。
这时,赫尔佐格方才面露惊觉,他先前太开心了,竟然忘了某些细节,譬如这具身具王血的怪物竟然真的死了!
“你已经解剖了它,挖出了圣骸?”赫尔佐格失声着,他握紧了木棍,紧紧盯着源稚生道,“圣骸在哪里?把它交给我,作为交换我可以把你的弟弟还给你。”新笔趣阁
源稚生抬起了脚。
他先前倚靠着八岐大蛇的尸体而坐,脚下一直踩着什么,可赫尔佐格并未在意,但当源稚生抬起脚,露出脚下异种般的东西时,赫尔佐格浑身都在颤抖。
那是一枚类似胚胎的东西,膨胀的头部长着一颗硕大的独眼。
源稚生轻笑着,一脚将脚下的枯骨踢向赫尔佐格:“拿去吧,这就是你要的圣骸。”
赫尔佐格颤抖着跪在圣骸面前,他举起那枚枯骨,这是他梦寐以求之物,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来谋划,可现在一切都尽付东流。
“你……你杀死了神?”他瞪大眼睛看着源稚生,满脸的扭曲,“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杀死神?!”
他尖厉而愤怒的咆哮着,重重喘着粗气,再不复先前的从容与优雅,面容扭曲如恶鬼。
或许这才是他的真正面目,他是这世上最好的演员之一,他同时扮演着两个角色长达二十多年,上一刻他是源稚生面前和蔼的长者,下一刻他是猛鬼众面前令人不寒而栗的领袖,谁也不知道他是否有迷失在这二十年的扮演中。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梆子,敲响了他们,他要让眼前的年轻人为自己错误的行径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早有准备的源稚生在瞬间举刀突进,但当沙沙的梆子音落入耳中,他就像抽去了浑身的骨头一般,力量仿佛退潮般从体内消散,精神层面的恍惚与痛苦令他面目扭曲,而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脑海中依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些年中,稚女所在忍受的就是这样的痛苦吗?
“混账!混账!混账!你个蝼蚁般的东西竟敢杀死世间唯一的神!你知不知道你毁灭了人类进化的道路?你这狗娘养的杂种!你这蝼蚁般的东西!你这卑贱的……人类!”
难以想象人类的面孔能扭曲疯狂到这种程度,他暴跳如雷着,谋划二十年的计划一朝落空。
赫尔佐格疯狂敲击着手中的梆子,一步一步向源稚生逼近。
“我要让你领略这世间最惨痛的……”
惨叫声忽然响起,梆子音戛然而止,两条断臂横飞半空。
那张面孔上的扭曲在这一刻混杂着痛苦与难以置信。
这一切都在刹那之间,谁也不知道这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除去挥刀斩下赫尔佐格双臂的男人。
始终沉默不语的源稚女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底似乎有金色曼陀罗般的花纹转动。
他凝望着面前的身影,眼中突然流露出源稚生最熟悉的眼神,狂风吹开他的衣襟,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
“哥哥,我来看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