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杀意酝酿满腔的源稚女,也有些发怔地看着四周围聚而来的死侍群。
恺撒和源稚女都很清楚这群怪物的本质,一群嗜血的野兽。
这种东西原本是绝对不会放弃新鲜血食的,除非遇到毁灭一切的天灾,比如海底火山爆发,或者是某种压倒性的命令。
他们现在就像主动跑进了敌人的老巢,藏在暗处的赫尔佐格发现了他们,放出了这群鬣狗来捕杀他们。
但此刻间,这群从培养舱内醒来,本该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的野兽们,却无不是低伏着趴在地上,惊恐地全身颤抖。
它们像是巨蟒一样扭动着身躯,体型小的也有三四米长,体型大的足有五六米,却都如面见君王的臣子般俯首帖耳,不敢犯下丝毫僭越之罪。
它们本不该有理智和畏惧,但源自血脉的压制让它们不敢动弹。
恺撒猛地回头看向夏弥。
少女的眼瞳中金色恍如涨潮般覆盖了黑白分明的眼瞳,她扫视全场,目光森严而冷漠,再没有半分平日间灵动狡黠的模样,有的只是身踞王座者的威严。
“沦为野兽的混血种,即使血统再逼近龙类,也没有了丝毫抵抗的资格。”夏弥缓缓说道,慢条斯理,从容不迫,这一刻的她不免给人一种傲慢之感,却又令人心悦诚服,生不出丝毫反感,仿佛她本就该如此。
源稚女沉默地回头,凝视着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少女。
他之前已经见过了那个夏黎的男人在战斗时的姿态,毫无疑问对方是真正的纯血龙类,而他的妹妹夏弥自然不会例外。
在知晓楚子航与她的关系,进而联想到另一条时间线上卡塞尔专员杀死大地与山之王的传闻,他就隐隐猜到了这两位的身份。
但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二位的真实身份。
龙王也好,混血种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呢?
重来一次的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他真正在意的只有那寥寥几人。
此外,他曾亲自手刃八岐大蛇,除了无法施展言灵外,后者的一切规格都是初代种层面的,它继承了白王的身躯,而且是真正的龙躯,不是人形的龙王。
在两个人格互相释怀后,他收获的不仅是不再受赫尔佐格的控制,还有另一份礼物,他觉醒了第二个原本就该属于源稚女的言灵——【八岐】。
这才是须佐之男命生来就该掌握的权柄!
在使用八岐后,他有信心面对除去血脉源头,白王之外的任何一位四大君主。
可这一刻,源稚女忽然意识到他犯了个错误。
龙类的能力大致可分为“力”和“权”,八岐是“力”的极尽,它能让使用者拥有初代种级别的身躯,如果将这个言灵放进言灵序列表内,那么它的排名将仅次于烛龙等灭世级的言灵。
这固然能说明八岐的强大,却也同样说明了一点,即使是“力”的极尽,也依旧要陈列在“权”之下。
此时此刻,他从夏弥身上感受到了截然不同于八岐大蛇的威严,仅次于那日所见的白王。
这股威严直接慑服了所有醒来的死侍,即使空气中的梆子声越来越强烈,死侍们浑身剧烈颤抖着也决然不过跨越雷池半步!
“你还跟我说你不擅长打架?”恺撒喃喃道。
他直面过诺顿,清楚龙王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所以本能地就不相信夏弥的忽悠,但漂亮的女孩说什么都是对的,这是他的优秀家训,所以对方不说他也不会追问。
“我还没出手呢,怎么能算打架?”夏弥振振有词,她随手一挥,仿佛有无形的领域扩散全场,裹挟着不容忤逆的命令,趴伏在地的死侍们悲鸣着慢慢向后退去。
恺撒忽然问道:“你能压服他们到什么程度,生死危机时它们会反扑吗?”
夏弥叉腰道:“安啦,我刚才就说了它们再接近纯血也只是群野兽,混血种还能凭借理智和血统抵御龙血的召唤,野兽可没人权,所以自古以来所有的死侍最终都会沦为龙族的猎狗。”
恺撒环视全场,皱眉道:“几百头……这一个个杀也得好久,我们可没这么多时间浪费,先不管它们了,先找资料,看看有什么这间实验室内藏着什么秘密。”
源稚女点头,率先收刀,向着深处走去。
他走过几只死侍身前,趴伏在地的死侍张开嘴露出漆黑的牙齿,不知道是要吼叫还是想要他的喉咙,却最终只发出了呜咽的悲鸣声。
源稚女静静凝望了一番死侍的处境,充分感受到真正的初代种对死侍的压制是何等的可怕。
他知道赫尔佐格制造这批死侍不仅是为了研究,也是打造属于他的军队,而既然是军队就必然有控制的法门,那就是梆子声。
但即使是能影响大脑层面的梆子声,也无法抵御血脉的压制。
几人很快散开在研究室内,四处搜寻赫尔佐格留在这里的线索。
“你们来看这个。”楚子航忽然说道,他站在一张长桌前,桌面上摊开了一堆图纸。
不是一般的白纸,而是半透明的硫酸纸,纸上绘制着意义不明的线条。
楚子航把这些硫酸纸重叠、归拢、摁平之后,反复尝试,直至这些凌乱的线条组合在了一起,组成了一座小型的城市。
他面色微肃,喊其他几人向他靠拢。
在恺撒和源稚女走来的功夫,他已经掏出了夏弥省吃俭用买的相机,将其拍了下来。
源稚女眯眼审视许久,道:“这应该就是黑天鹅港,赫尔佐格和我提过这个地方,这就是他最早的实验室的所在。”
恺撒凝视许久,摇了摇头,问道:“说起来,你觉得赫尔佐格这种人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能信几分?”
源稚女沉默了会,缓缓道:“他是世界上最棒的演员之一,演技就是他的骗术,严格来说这种人说的话没有一句是能信的。但是……”
但是上一世赫尔佐格向他道明真相的时候,是最后的时刻,是他即将登上王座的前夕。
那时的他俨然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居,高高在上、得意洋洋地对着失败者描绘他伟大的计划,他苦苦谋划了几十年,终于迎来了曙光,怎能不失态,怎能不激动到发狂?
这种时候的赫尔佐格没有骗他的理由,他需要人来分享他成功的喜悦,而一直被他玩弄鼓掌中的源稚女就是最好选择。
所以源稚女不认为赫尔佐格在最后说的话,是假话。
但是……对方是赫尔佐格,一个极致的骗子,面对这种人源稚女也无法以肯定的态度来断言他的一切。
“我们不能假设他的话全是假的,我们需要假设这是真的,然后推导出更多的线索。而如果这些话都是谎言,那以此推理出的线索将出现种种矛盾与对立的情况,没有人能编出完美无缺的谎言。”
楚子航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