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魔家主沉默许久,终是抵不过源稚生的目光,苦笑道:“此事说来极为复杂,早已是家族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望大家长切勿再追究。”
源稚生平静道:“我既然已是大家长,弄清楚家族历史,以免重蹈覆辙,岂不是应有之道?”
“这……”风魔家主一脸为难。
“这件事我略有耳闻。”橘政宗叹了口气道,“其实是家族的错误。上杉越的母亲是法国人,在二战期间被我们的人逼迫的自杀了。那人叫做藤原胜,在上杉越的母亲死后还拿他母亲的尸体试刀,一刀将尸体斩成了两段。在得知这件事后,上杉越就疯了,他之所以烧毁神社是因为藤原胜死后牌位就供奉在家族的神社里,以英雄之名。身为皇的他,怎能忍受这等奇耻大辱?”
所有在先前议论上杉越有辱皇血的家主都沉默了。
源稚生面孔扭曲了刹那。
他抬头看向家主神社的大致方位,目光彷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当年那个愤怒地冲进神社,当着所有人面砍断藤原胜的灵位,将他的骨灰撒的满屋的失控身影。
橘政宗已经竭力描述的尽可能简洁了,可源稚生依然从中听出了铺天盖地的愤怒与绝望,沉重地像是一座山,要压垮所有听到这件事的人。
难怪家族要掩埋这件事,这确实是奇耻大辱!
可犯下这奇耻大辱的不是焚烧神社出逃的上杉越,而是家族竟然为那个叛臣贼子冠上英雄之名!
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他怎么可能容忍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被供奉于家族的神社中?如果家族要奉这种人为英雄,那家族就是他的敌人。
源稚生忽然一怔。
“那个人叫什么?藤原胜?!”他胸膛剧烈起伏,厉声追问道,“这个叫藤原胜的,有没有留下后代!”
所有人都面色一惊,不知道源稚生为何突然震怒。
“稚生,冷静。”橘政宗双手撑膝,沉声道,“这个叫藤原胜的是家族的人,他的真实姓氏不是藤原,而是宫本,他和你要找的藤原信之介没有关系!”
宫本志雄面色微变,没想到造成上一代皇背叛家族的罪魁祸首竟是出自宫本家。
“大家长,现在重要的是确认是否和上杉越合作,如果能有两位皇带领家族,这场战争我们胜利的几率便更大了。”
犬山贺打破了场中一时间弥漫的死寂。
“他答应我们的可能性太小了。”橘政宗摇头叹道,“他对昂热的友善大大超越他和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在他眼里我们连亲人都算不上,他在法国长大,母亲是中法混血,他对母亲的感情远胜过他对父亲的。他甚至不认可自己是个日本人。”
犬山贺皱了皱眉,缓缓道:“恕我直言,政宗先生也不是纯粹的日本人,但您依然是优秀的家族领导人。”
橘政宗苦笑道:“但是他对家族的仇恨与敌意太深了。我想他对于这个世界已经很厌倦了吧,作为皇这么多年来却都没怎么动弹,没有来报仇,也没有回归家族,大概是在认真地等死。”
犬山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源稚生开口了。
“此事暂时不议。”源稚生缓缓阖上眼睛,“既然这位当年便是技艺不精湛,荒废了数十年时光卖拉面后,想来更是不堪。又是家族对不起他,就不要去打扰他的人生了。”
“是!”一众家主应声道。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吧。”
会议结束,诸位家主依次离开了醒神寺,只剩下源稚生枯坐在桌前。
樱守在他的身后,警觉地扫视着周围的楼宇,以免某个窗口后面藏着狙击手。
如今整个日本黑道都知道本家的负责人已经换掉了,源稚生变成视线的焦点。
大部分人都会争先恐后地献媚于他,但也有人会试图伤害他,勐鬼众的余党更会把他看作最大的敌人,而源稚生的保镖队伍只有樱一个人,还兼特别助理。
大家长的特别助理是个很高的职位,在历史上这个职位从未由一个杀手出身的干部来担任,但源稚生坚持这么做,任何反对都没有效果。
源稚生坐在泛出鱼肚白的天空下,眺望着汹涌而来的积雨云,整个人慢慢呈现出一种苍白如纸的状态。wap.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休息了。
先前他强压着自己没有露出疲惫的模样,作为大家长的自己,是不能在手下面前展露出无力与无能的一面的。
“大家长,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樱低声道。
“还是没有绘梨衣的消息对么?”源稚生问。
“暂时没有,不过这世上没有人能伤害她,请您放心,我们会继续搜索。”
“怎么会没有呢?”源稚生轻叹道,“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绘梨衣带出源氏重工,直到至今都没有消息,你说路明非究竟是什么人?”
“也许这背后是本部在操控。”
“不。”源稚生摇头道,“那晚昂热校长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本部对他的行为毫不知情,以昂热的骄傲,他不会骗我们。”
“您怀疑……”
“我也不清楚,但现在局势越来越浑浊了。我们看似扫荡了勐鬼众的势力,但实际上我们根本没有触及到勐鬼众的核心。他们现在就像一条毒蛇,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咬我们一口。”
“你知道么?这是她第十二次尝试离家出走,前十一次中最长的出走记录是两个小时。”
源稚生忽然转移话题。
“看起来小姐真的是很讨厌呆在家里。”樱说。
源稚生继续说:
“有一次她趁着体检的机会偷偷地跑出了家,那次也是出动所有人满城找她。最后是我在一个街口以外的红绿灯下找到了她,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流眼泪。那时她还没有现在这么高,我从背后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她写字给我看,说世界好大。”
“虽然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可还是固执地想到外面去。”樱说。
“是啊,那个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就会流着眼泪不知道往哪边走的女孩,现在居然已经这么多天都没有回家了。”
源稚生喃喃道,
“我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渐渐地也没有那么着急了。也许女孩子长大了就是要出远门的,谁也不想作为别人的武器过一辈子……”
“您并没有把小姐当做武器。”樱轻声说。
源稚生默不作声。
“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