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看看菜单:“十二点九汉元,怎么了?当然了,还有百分之十的消费税,百分之五的小费……”
小男孩再度问道:“先生,你知道我准备收你多少钱吗?”
贾谊这才如梦方醒:“对呀,忘了问你,我要付你多少钱来着?”
小男孩伸出三根手指,接着似乎是狠了狠心,又伸出两根手指:“五十!五十汉分!”
汉分,就是那些一百张可以换一枚‘壹元’钢镚的纸钞。
“夺少?”贾谊瞪大眼睛。
“要不,要不三十?”小男孩弱弱的说道:“不能再少了,真的……我想攒钱去大汉念书,看看大汉长安城的繁华……”
贾谊有些迟疑的问道:“你的父亲或是祖父是汉人吗?”
小男孩摇摇头。
贾谊沉默。
如今的大汉是父权社会,也就是说,无论小孩子的母亲是谁,只要他的父亲是汉人,那他就是汉人,无非就是上户籍的时候需要额外多给一笔钱,以此来获取和那些父母都是汉人的小孩子同样的权力。新笔趣阁
比如读书。
再比如做官。
但这个小男孩并不是,重要的是他很穷,故此他穷尽一生,也不一定有机会踏足汉国本土,更不要说是去汉国上学了。
贾谊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点的烤鱼好了,一名头发卷曲的旧港土著侍者态度恭谨的将盘子放在他面前,脸上露出千锤百炼的仪式性笑容,用很是标准的长安话说道:
“先生请慢用。”
“如果有什么需求,请随时召唤我。”
贾谊点点头没有说话。
但那个小男孩却盯着侍者的背影满脸惊叹:“哇!要是我长大了也能在这里工作多好!”
“先生你知道吗,他叫哈桑,是我们寨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哈桑从小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尤其是汉国的语言!”
“所以,他才能在这家店做工,每个月光工资就有七元钱,再有捡一点客人没吃完剩下的烤鱼啊、米饭、甘蔗酒之类的好东西回家吃,日子过得我们族长都好!”
“寨子里的姑娘都喜欢他,都想给他做妻子,但他却一个都看不上……”
“我听他阿母说,他想娶一个在旧港工作的女人,他好像最近在追求给都护府洗衣服的‘武兰达里’……”
“武兰达里每个月能赚三元钱,这样他们一个月就有十元钱,要不了几年就能在旧港拥有一套自己的小房子了!”
小男孩边说,脸上露出了满满的向往,仿佛他魂穿了哈桑,已经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
贾谊只是低头吃吃吃。
烤鱼的味道很是独特,虽然上面铺了满满一层他说不出名字的香料,但却彼此相互成就,没有哪一种香料的味道喧宾夺主,遮盖了鱼肉本身的鲜嫩。
这种口味层次分明的美食,让在船上只能吃各种糊糊和那些放了不知道多久的罐头的贾谊食指大动,只觉吃了还想吃,根本停不下嘴。
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贾谊,问道:“先生,好吃吗?”
贾谊头也不抬:“我觉得,这个烤鱼师傅绝对能去长安城开店了!以长安城的包容,这家店的生意绝对不会差,唯一的问题是,很多香料的价格肯定不如这边便宜,可能需要走高端路线……”
嗯,他此刻已经在酝酿情绪,准备将烤鱼的味道仔细记录下来,和过去写的那些游记一样送往长安城,请皇帝陛下御览……
当然了,皇帝看完之后会不会馋虫上脑,旋即因为吃不到这种奇特的美食而在心里给他记一笔,那就另当别论了……
少顷,贾谊看着面前的杯盘狼藉,擦擦嘴,站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去别处逛逛……’
毕竟他明天还要前往都护府去拜见大都护申屠嘉,而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自然想要快点结束这种‘微服私访’,返回住所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记录在册。
小男孩拿起筷子,顾不得哈桑等人的白眼,飞快的将桌子上的残渣剩饭一扫而空,旋即舔着嘴唇追了出去。
…………………………
入夜。
贾谊坐在码头边上的一间客舍,沐浴更衣之后在书桌一角点燃几支艾香。
这不仅是用来驱逐蚊子,更重要的是在表达内心的尊敬和虔诚。
毕竟接下来他书写的文章要呈送刘盈御览,马虎不得。
虽然这里除他之外再无外人,但他是个恭谨的人,自然要做的人前人后一个样。
“臣贾谊启:”
“午时之后,臣已抵达旧港,明日将要前往拜见安海都护府大都护故安侯申屠,今日臣在城中偶遇一名为瓦希德的总角少年,所见所闻颇多……”
“另,在那总角少年引领下,臣还品尝到一种美味烤鱼,至今仍觉唇齿留香……”
“……臣断言,此地已经如臣沿途所见的海岛火山那般,其下隐隐有暗流涌动,若不早做打算,必然会生出祸端!”
“还请……”
“陛下圣裁。”
“大圣八年九月初七,钦命采访副使、侍中贾谊书于旧港。”